翌日清晨,中庭。
伊莲睁开了双眼,剧烈的头疼困扰着她,仿佛里面有个东西在不停的跳动,各种混乱的画面在眼前乱晃,她撑起身,一只手扶着额,看着地上几十个空易拉罐,突然一阵心悸,下意识的打了个酒嗝,掀起的胃液却带着内容物,一起涌上了食道。
“呕。”
她两手撑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呕吐物发愣,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经历这种事,但浓郁的酒气和胃里的酸气熏得她无法呼吸,胃部不停的痉挛,肉体产生的生理反应无可阻挡,令她更加恶心,张开嘴大吐了一场。
半刻钟后,胃部的内容物已经清空,到后面吐出来的都是酸水。她泪眼婆娑的从水缸里接水漱口,终于回想起昨晚记忆中断前发生的那些事——
“啊!~~~~~~~~~~~~~”
思考了一整夜,刚躺下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的诺兰,被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吵醒。他头疼欲裂,闭着眼睛想了一阵就明白了原因,决定翻个身继续睡,现在爬起来面对当事人只能徒增尴尬与烦恼,而且实在是太困了。
但他是这样想的,不代表当事人也是这样想的,很快,一双手就伸过来死命的推他,诺兰只好强忍着睡意钻出睡袋,看着浑身散发着馊臭味儿,眼角带着泪花的美少女。
伊莲一脸遭遇世界末日的表情,大口的呼吸,如同一只缺氧的鱼,面前的诺兰被她呼出的酸气熏得没办法,只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旁边躲了躲。
她看到诺兰的反应,更加惊恐,猛地用手捂住嘴,泪水从眼角滑落,半晌没有说话。
饱含着起床气的诺兰看到这种情形,只好主动安慰她,想让她先冷静下来,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处理,可惜事与愿违。
“你先冷静一下——”
“我说了好多粗陋之语!对不对?!!!”
“你别慌,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的身体!你都看到了?!!!”
“啊,我是看到了一些,不过——”
“我是不是还对你做了那种事?!!!”
“哦,我们是接吻了,这没什么大不——”
……
少女不停的使用中断术,最终还是被现实所击垮,她尖叫一声,猛地扑进诺兰的怀中开始嚎啕大哭。
诺兰的胸口被一记头槌撞上,胸腔里传来闷鼓一样的声音,他的呼吸停顿了数秒,随后一双手臂如同铁钳一般箍住了他,脊椎传来骨骼与软组织摩擦的响声,诺兰憋红了脸奋力挣扎,终于获得了喘息的空间,却闻到了惊人的酒臭,他迅速抬头看向天空,腮帮鼓动着,大口的呼吸,如同一只缺氧的鱼,报应来得太快,他不禁想抽死刚才嘲笑少女像咸鱼的自己。
伊莲却不依不饶,一边哭喊着,「我嫁不出去了!」「你不许嫌弃我!」一边威胁着,「你必须娶我!」「你要忘记昨晚的事!」「你敢变心我就和你同归于尽!」诸如此类的话语,诺兰一律回答:“是是是,你说的对。”、“是是是,我全都同意。”
折腾了一早上,胁迫他的咸鱼少女犯终于哭累了,诺兰把她放到睡袋上,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襟,只见少女的鼻涕、眼泪还有口中的芬芳全都抹在上面,糊成了一片。
他长出一口气,满脸的惆怅,深感这女人不能要了,旁边递过来一块抹布,他扭过头,看到黑月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诺兰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果然是看错了,黑月还是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
诺兰去屋里翻出了备用衣物,和香皂一起塞给臭の少女让她去河边清理,少女哭得有些脱力,耍赖翻了个身,扑在睡袋上闻着诺兰的气息不想动,诺兰对着眼前的翘臀猛抽了几下,才把她轰走,凑上去闻了闻睡袋,果然也被熏臭了。
等黑月打水回来,俩人一起清理伊莲制造的那堆芬芳物,待一切都折腾完,已是晌午。
伊莲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粥,竖起了耳朵,众人沉默的用餐,只余勺子碰撞餐具的声响,但凡动静稍微大一点,她的身体都会微微一颤。
瞄了几眼如同仓鼠一般的少女,诺兰差点笑出声,伊莲这样一副熊孩子犯错之后的亚子,确实非常罕见,俗话说「孩子变乖事必有妖」大致就是如此。
其实他的气早就消了,而且也没多生气,本来少女的惨状也有他的一部分责任,虽然事先已经询问过,露雷亚这边的传统,无论大人或者是孩子都很会喝酒,因为严酷的寒冬天气,喝酒是他们唯一的安慰剂。但诺兰还是自我反省了一下,尽管事先不知道少女酒品不行,他都不该拿酒出来。
所以说,这种事两两相抵,各百分之五十责任,也就这样了,反正看到少女的丑态也不算亏,诺兰愉快地想着。
等吃过午饭,诺兰清了清嗓子,把昨晚从艾斯坦那里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这次他不好说灵魂上传的事,只能进行艺术加工,模糊故事细节,改成艾斯坦从地下溜过来告诉他的。
果然,少女听完便“噌”的一下站起来,大喊一句:“诺兰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要去杀光它们!”拔腿就向外冲去。
诺兰看着她奔跑,身影快要消失在门廊时喊了一句:“别忘了带上武器!”
少女的身形一顿,又跑回来捡起了直剑,她对着诺兰点了点头,拔腿向外冲去。
诺兰看着她奔跑,身影快要消失在门廊时喊了一句:“别忘了穿上盔甲!”
少女的身形一顿,又跑回来从屋里翻找出盔甲和里衬,搬到采光良好的中庭,看了他一眼,随后无所谓的在他面前开始脱衣服,诺兰只好把头扭到一边去。
少女手忙脚乱地穿甲,越心急就越不顺,着甲的步骤搞错了好几次,最终捆成一团乱麻,一身甲片叮咣乱响,她对着诺兰点了点头,拔腿向外冲去。
诺兰看着她奔跑,身影快要消失在门廊时喊了一句:“别忘了让黑月帮你!”
少女的身形一顿,有些犹豫的转过身子,突然想明白了,表情逐渐狰狞,大步跑了回来,她喘着粗气在诺兰面前站定,恶狠狠地怒视他,诺兰怯怯地往后退了几步,伊莲伸出手抓住他的后腰,一把将他高举过头顶。
“你是不是故意的?耍我很好玩吗!”
最后还是黑月将他从暴怒的少女手中解救出来。
少女终于冷静了下来,诺兰郑重的向她道了歉,开始讲述自己的想法和应对手段。
“不行!你不能去!”
少女一口拒绝了诺兰的要求。
“只有我能指挥艾斯坦它们,你一个人过去就是送人头,加上黑月也不行。”
“可是……你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重要,你可是先驱啊。”
伊莲坚决不同意,诺兰就用黑月和艾斯坦当筹码,无论少女说什么,诺兰只重复一段话:“可我能指挥一帮人啊,你只有一个人,救得了你姐姐吗?”如此复读了半天,伊莲终于自暴自弃,同意听从诺兰的安排。
随后,诺兰让黑月协助她重新着甲,再让伊莲协助黑月着甲,看到黑月又把那身破破烂烂的里衬穿回去,他下定了决心,出去以后要给黑月换一副好盔甲。
他们给篝火添上足够的薪柴,临走前,诺兰看着庭院的一切感慨万分,不知道这一次出发,三人还能不能再回来。
————
“公爵大人,请您喝水,您还不能在这里倒下!”
“这里不是那些缛礼烦仪的场合,叫我伦德就可以了,把剩下的水都交给前面值守的人,他们比我更重要,让他们保持体力。”
“伦德大人,医官希望使用您的衣物给伤员包扎伤口。”
“同意,你告诉她,我的东西随意使用,不用再过问我。”
数十天的大小战斗,让所有人身上都带着伤,但他们只要还能听到那位名为伦德的少女,用沙哑的声音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他们就充满了斗志。
伦德很清楚,自己也快要到极限了。数十天前,她带领着白银骑士团和近卫队,横扫露雷亚地区的邪教徒,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一共六百多位武装到牙齿的职业军人,大军所过之处推枯拉朽,邪教徒们如同被踏平巢穴的老鼠一般四处逃窜,完全掀不起抵抗的浪潮。
他们沿着邪教徒大队人马逃跑的痕迹一路追击,最终靠近了死亡山脊,将那些邪教徒堵在这里,而他们也不再逃跑,为首的人使用法术发出了信号,随后骑士团就陷入了包围。
一场大雾从天而降,将覆盖了整个山脊,邪教徒们在预设的阵地使用诡秘的邪术召唤怪物攻击他们,随军的法师来不及驱散浓雾,就被来自于脚下的袭击撕成了碎片,军士们在浓雾中浴血奋战,一路退到山脚下背靠坚实的山壁结寨防守。
白天从浓雾中涌现出各种怪物攻击营地,骑士团和近卫们毕竟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军人,还尚可抵挡。晚上却有人一个接一个的消失,每次清点人数,都会比前一天减少一些,这种诡异的攻击方式让不少人失去了耐心,他们直接拿起武器冲进浓雾里,再也没有回来。
在惨淡的局势下,伦德使用了最后的底牌,她击碎了征召符,符文一旦破碎,黑月堡大本营会收到特殊的法术定位,同时启用战时机制,即刻起征召老兵重新入伍,增派部队支援他们。
再次看了看手臂上的破损符文,伦德陷入了自责,上一次黑月堡启用征召令还是数十年前的大战时期,这一次却因为自己的傲慢,让领地重新陷入混乱,那些祖辈、父辈一代的老兵,和这些已阵亡将士们的家属,一定会认为自己是个无能之辈,不配带领他们。
然而,随着人数的减少,被动防守的众人无法再支撑下去,营地的守备范围一缩再缩,面对蜂拥而来的怪物,伦德带着大家向山脊的深处突围,他们在路上又失去了一些人,最终只有数十人到达了这条隐藏在群山深处的地下通路。
而邪教徒却没放弃,他们驱使那些怪物一路追杀,最终将伦德他们堵在通路尽头大门前,彻底绝了后路。
————
伦德忍受着巨大的痛楚,全身被冷汗浸湿,饥饿产生的胃痛和伤口感染造成的的双重折磨,让她很想不顾一切,拿起剑冲出去和那些怪物同归于尽,就此解脱。
但她只要看向眼前——这些被她带入困境的年轻将士们,脑海中消极的想法会暂时退却。可即使如此,她也快要到达极限,几天前部队就已断粮,节省下来的饮用水也不够所有人分享,只能优先受伤较轻还能支撑作战的军士享用。
每个人在生理上忍受着饥饿与伤痛,在漆黑的地底,身处险境的众人看不到光明产生的种种绝望感逐渐压倒他们。要不是想着死之前还要多杀几个怪物给逝去的同袍们复仇,他们也许早就自我了断,不再接受这份屈辱。
“伦德大人!它们突破了防线!!!”
伦德看着那些如同噩梦一般的怪物冲了过来,眼前的一切似乎变慢了,她就像局外人一样,与周围的空间分隔开。
此时此刻,她却回想起昨天的梦,在一片充斥着白色花海的庭院里,伊莲和一个光组成的身影坐在一个巨大的光柱前闲聊,她好像很开心。
“幸好伊莲不用遭遇这些磨难,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存在,但伊莲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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