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春节（下）

爸爸醒了之后叫我和舅舅进去，我竟然一点都不想去看看他，舅舅进去了，我就在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着弟弟。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妈妈呢？”我就这样直白的问他。

“我叫林哲，爸爸叫我小哲，姐姐你是不是林沁涵呀，爸爸说你是我姐姐哦，我们都姓林哦。”我愣了一下，原来爸爸还给过我一个姓，这倒被我忽略了。他并没有说他妈妈在哪，我看着他点点头。我看着眼前的小孩，心想他大概也有五岁多了。

我忽然在桌上看到了医院的诊断证明，上面四个字让我心里一惊，“肝癌晚期”，姓名那一栏赫然写着爸爸的名字，我忽然明白过来。

也不知道是出于我对那个男人还有疼爱还是什么，我竟然没忍住，让眼泪夺眶而出。我就那样拿着诊断单发抖，哽咽。

小哲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忙拿着软乎乎的小手给我擦泪，“姐姐不要哭不要哭，我喂你吃糖。”他剥了一颗糖放进我嘴里，我被小哲的举动感动的不知所措。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在这个小孩身上感受到亲情的温暖。我拼命微笑，抱住小哲。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姐姐别哭，吃个糖就不伤心了哦。”

我鼓起勇气走进卧室，看着躺在床上掉光了头发脸色惨白瘦骨嶙峋的爸爸，我早已泪流满面。这么多年未见，也许是被病魔缠身的原因，他苍老了不少，也消瘦了很多。

见我进去，他笑了，“涵涵来了，来让爸爸看看。”我沉默不语，痛苦又愤怒的望着他。

“涵涵，别怪你爸爸，他也有他的无奈，你们父女俩还是好好谈谈吧。”舅舅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深深叹了口气。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那样眼圈含泪望着爸爸，希望他对这一切能有所解释。

他终于开口，却是失声痛哭，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个男人哭，记得以前不管日子过得多苦他都忍着。“涵涵，爸爸对不起你啊，也对不起小哲，是爸爸没用，没能让我的两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还让你们受这么多苦。”

……

我就那样听爸爸忏悔了好久，我才知道送走我之后这些年爸爸过得也不好，原来和爸爸结婚后秋姨并没有多贤淑，爸爸每个月的工资几乎都给她买名牌的衣服化妆品，而她还是嫌爸爸窝囊没用，赚不了钱。那个时候爸爸想打给我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被秋姨克扣了的，说再给我打钱就离婚。直到生下小哲，秋姨越发过分，甚至丢下当时还不满周岁的小哲成天和一些阔太太混在一起甚至夜不归宿。

后来，秋姨跟爸爸提出离婚，说他太穷，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爸爸被秋姨施加的压力弄得身心俱疲，于是整日整日的喝酒，用酒精麻醉自己。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多，爸爸由于过度饮酒查出患了肝癌，发现时已经到了晚期。

知道爸爸得了绝症，秋姨逼爸爸签了离婚协议，丢下小哲，跟一个有钱人走了。爸爸这些年的积蓄已被秋姨挥霍的差不多了，而几次的化疗和买药也借了别人不少钱。为了不影响到我，爸爸一直请求舅舅不要把这些事告诉我。

小哲也特别懂事，之前爸爸虽然病重，至少可以下床接送小哲上学，还能照顾着小哲，可如今连排便都成问题，别说照顾小哲了，无奈之下只好让舅舅把我接来，说小哲还小，需要人照顾，不能成为孤儿。

直到爸爸讲完，我声嘶力竭的冲他喊：“凭什么？凭什么要我来承担？这些年你对我不管不问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你还有我这个女儿？这些年我好几次几乎撑不下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当初是你非要和秋姨结婚的，也是你非要把我送走，更是你们自己生下小哲的，如今你病了你才想到我？让我来承受你们造成的恶果？”

在那个晚上，我把深藏在心里多年的愤怒和怨恨全都发泄了出来，心里的痛苦几乎达到了极点。而爸爸只是一个劲的重复着“涵涵，爸爸对不起你。”我望着他被病魔缠身的样子，又在心里责备自己的过分，可是这么多年的积怨哪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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