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考试

......

“你又做错了。”杨慕站在江月白的身后，淡淡地阐述着这件事实。她站了三个小时，从开始的一页一提醒到后面每错一题一提醒。

江月白目前的准确率令人堪忧，而杨慕自己对这个原因心知肚明。

她在赌气。

看着江月白听到自己的话后停顿一下，然后继续毫无意义地、机械般地做练习，杨慕只觉得满心苦涩。

杨慕觉得自己挺失败的——处理不好自己的感情，还连累江月白跟着自己难受。江月白应该一直都无忧无虑的，天使不应该被浑浊的尘世玷污。

台灯的光照下，江月白低垂的睫毛上的金粉显得莫名沉重，白净的面颊显得莫名苍白，紧抿的樱唇显得莫名委屈。

杨慕你在做什么！杨慕突然很想一刀扎死自己。

她用力握住江月白的手腕，声线颤抖：“停一下，好吗？算我求你了。”

杨慕在这六天里第一次见江月白对她笑，可这笑声却让她的心凉了个彻底。

“呵呵——杨慕，我还想问你呢，你就这么害怕我吗？上学避开，上课避开，放学避开，吃饭避开，洗漱避开，睡觉避开，连进个厕所都要避开！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主见，可是你一直把我当小孩，一直把我当傻子！我不太清楚你在想什么......”江月白的脸上是杨慕从没见过的愤怒，江月白的语气是杨慕从没听过的悲伤，江月白的眼中是杨慕从没想过的清明，与泪水。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不能说昨天晚上我被警告了，我不能说我对你动了情。

她一直想保护好江月白，可现在反而伤害了她。不知不觉，杨慕已经泪流满脸，她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房间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只有隐隐的呜咽声。

突然，杨慕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孙月宁把两个孩子抱在了怀里。江淮缓缓地走进来。

“你们都是好孩子，但你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思考究竟应当怎么办——还有，明天就是高考了吧？这些事情先放一放也并无不可。”

“对不起！”杨慕已经没法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挣扎着跑了出去。江淮没有拦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对不起。

......

两天前晚，杨慕屋外

“嗯？小慕出来了啊，月白她的功课做得如何了呢？”江淮走过过道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准备回屋的杨慕，他垂着眉眼，面色在白炽灯光晦暗不明。

“江叔叔——还，还好吧。”

“嗯，那就好，你一直很让我们省心呢。叔叔有些话，可以跟你聊聊吗？”

“叔叔请讲。”

“来，到这边坐——你和月白关系很好呢。”仿佛只是不经意地提起江月白。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杨慕不假思索地说。

“既然如此，你可以一直帮助她，保护她吗？”

“当然可以。”

“那么，你愿意一直陪着她，守护她吗？”

“我愿......作为朋友。”杨慕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

“小慕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我......知道。”沉默了好一会。

“小慕一直这么懂事呢——请你不要怪叔叔，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想让你们都有个好的归宿——你知道，月白那丫头没心没肺的，我们都不希望她受伤吧？”

“我理解叔叔，况且您和阿姨于我有养育之恩，杨慕无以为报——”

......

5月22日，高考进行时

杨慕顶着红肿的双眼趴在考场的桌子上——她昨晚回房后就再次哭了起来，一直哭到昏昏沉沉，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几个小时，当然这也不重要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江月白。

明明想给她幸福和快乐的，明明想一直保护她的......那个单纯善良的天使却因她而愤怒、悲伤。

“真是罪不容诛啊——”杨慕紧闭双眼，语气中满是自嘲和自责。

“哒哒——”

“对不起......”

“嗯？不舒服吗？难办了——能忍吗？不过虽然高考很重要，但还是身体要紧——”这个腔调莫名熟悉。

“月——啊！我没事，谢谢老师关心。”只是一个普通的监考女教师，杨慕你没必要跟着魔一样吧，你看看你这流浪狗一般的样子，那里配得上江月白？

家境，容貌，性格，人缘......别说自己是女生，就算是男生也很难吧......

既然这样，就不放水了？江月白最近学习心不在焉，最多上个普通大学，而自己如果分高江父江母绝对不可能允许她任性。可是......好想跟她一个学校，我不接近她，我只是想在远处看她一眼，真的——不不不，长痛不如短痛，杨慕你清醒一点，江月白已经受够你的忽冷忽热了好吗！

她讨厌你，你会破坏她的好心情！杨慕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用力抓着头发，再一次趴到了桌面上。

另一个考场，江月白正托腮小憩。

窗外雪白的玉兰花开了，引来几只蜜蜂停留片刻。

杨慕对她一直很好，很温柔。父母不在家为她学菜做饭，入睡困难时为她念诗读文章，百无聊籁时逗她开怀一笑，苦恼学习时为她排忧解难；无论她犯什么错误杨慕都会包涵，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杨慕都会满足。

她不太懂杨慕看她的眼神，不过她不想杨慕离开她——一刻也不想。

杨慕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躲着每次跟她的接触，躲着每次跟她的碰面。杨慕的话越来越少，越来越抗拒她。她想破了脑袋也不清楚杨慕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因为自己太笨了？什么事都做不好，被嫌弃了吗？

江月白心口一阵疼。

万一杨慕真的讨厌我怎么办？

“月白，你太笨了，总给我添麻烦——他就比你好到不知哪里去了，会照顾我，又温柔，又聪明，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江月白仿佛已经脑补到了杨慕温柔地伏在男人怀中的那一幕。

这怎么可以！小慕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在我家长大就是我的人，怎么可以跟别人走呢！江月白趴到了桌面上。

“这位同学，这是考场！”江月白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哦！我在考试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了......”江月白一个激灵。

考试，考试......对了！坏杨慕这么讨厌我，我只要考得好好的，起码不会被看不起吧？等考完试就放假了，我要好好跟她谈谈，让她知道我的心意。等她发现咱的好，就不会讨厌咱了我？

江月白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月白还是很聪明的。

“很大小偷看这很好的！江月白要努力考试了！”她握起小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道。

虽然时间已经所剩不多，虽然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啊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洛伦兹力左手右手来着？啊安培力左手右手来着？——江月白再次趴在了桌子上......

“阿拉？小家伙们考得怎么样呢？还有三门吧？”孙月宁笑着端上晚餐，摆上餐具说道。

“尚可——”杨慕点点头，便埋头吃饭。

“啊题好难的！”江月白则是一边说，一边气呼呼地大口吃饭，仿佛她吃的是课本，嚼的是试题。

“明天考完试，你俩有什么安排呢？好不容易考完试，你们爸忙，我带你们出去吃顿大餐庆祝一下？”

“唔，好呀！小慕呢？”江月白偏头问杨慕。

杨慕筷子一顿，低声回复道：“我都可以。”

“哎呀呀，意料之中的好说话呢~对了，后天是月白的生日吧？可要想好要什么礼物哦！”

“唔？后天是我的生日吗？”江月白眨眨眼，随即看向杨慕——

“我吃饱了。”杨慕点点头，然后站起身回屋。

“她怎么可以这样......”已经到了连我的生日都不管的地步了吗？江月白低下头，顿时没了心情，随便吃上两口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孙月宁看着满桌的剩菜收起笑容，轻轻叹了一口气。

杨慕把头埋在枕头里，手中紧紧攥着被角。江月白的生日——五月二十四日，杨慕当然知道，而且在四个月前就开始想了。

不过现在......该如何度过这漫长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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