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慢了!艾伯特!我们等到茶都凉了!”当我在学院的会客厅见到我的叔叔赛杜沃·赛芬的时候,他正故作威严地板着脸,拿着那支胡桃木包铜的手杖击打着地面——可惜会客厅的地毯太厚,只发出沉闷无力的声响。
“赛杜沃叔叔,望您宽恕……我才知道您要来。”我缩了缩脖子,俯身向座位上的赛杜沃叔叔行法师礼致歉。
“胡说!佩洛家的小子老早就看见我了,他没给你通风报信?”
我一时语塞,只能又压低了些身子,同时在心里又咒骂了一句我那不靠谱的好友。
“赛德,别对孩子这么严厉,”站在赛杜沃叔叔旁边的洛娃婶婶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又对我说,“艾伯特,你也别那么拘谨,起身过来吧。”
我照做,低头走向赛杜沃叔叔的座位,叔叔用手杖点一点旁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我也照做了。
“艾伯特,在这还过得惯吗?我看你瘦了不少,要回工坊住一段时间吗?给你叔叔搭把手。”洛娃婶婶坐到了我对面的座位,向我询问道。
我正要回答,叔叔马上喊起来:“得了,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这小子要在这都呆不下去,以后别说新以太城,连宫廷研法会也不用想了!”随后拿手杖敲打我的椅脚,“你说是不是啊,臭小子。”
“最近想编写一个新的中阶法术,所以耗费了一些精力,叔叔婶婶不用担心。虽然有点累,但是我喜欢的研究。”猜到会被问生活作息之类的,我挺早就想好了借口,此刻相当自然地答道。这个借口算作谎言还不够格,毕竟我确实在研究法术,只是位阶怎么说都不能归类于中阶法术罢了。
“编写新法术!进展如何?好好钻研!别丢了赛芬家的脸面。”赛杜沃叔叔不出所料地缓和了神情,虽然不见得多温和。
“还差一点,不过也快了。”
“别着急,慢慢来也没关系的,有时候操之过急了反而够不着最后那点。”婶婶慈爱地笑笑,这么叮嘱我。
和叔叔婶婶相处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一家三口的错觉,比起见不着人的戴安娜冕下,一直照料我的叔叔婶婶才更像我的养父母。赛杜沃叔叔主管培养学徒和制造魔法装置的赛芬工坊,而洛娃婶婶则管理着家族的仆役和物料,两人没有子女。虽然叔叔时常相当严厉,但我还是能多少体会到,他和婶婶确确实实将我视若己出。
所以我前几日请求的事情,多半…………
“…………你写信问的那件事,我考虑过了,和蒂诺家继续维持婚约确实不错…………不过你可不要跟女人厮混误了正事。你那个法术,下回我可要好好看看。”短暂的思索后,赛杜沃叔叔提到了我要的好消息,而后话锋一转,马上又严厉起来。
“得了,你就不能让孩子开心会儿吗?”婶婶娇嗔一句,转向我,从提包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束口袋递过来:“艾伯特,婚约一经确立就没法更改了,你从现在开始就得跟蒂诺家的那孩子好好相处才行…………”
叔叔趁着洛娃婶婶叮嘱的停顿插嘴,难得是赞成的意见:“陪女人总是要花钱的,我们赛芬家的男人可不能对女人抠门!”
婶婶待他说完,还想接着唠叨我几句,但赛杜沃叔叔没再给她机会:“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我听院长说你小子在学院挺争气的,不枉我跑这一趟。我跟你婶婶还要去蒂诺家,把你那事定下来,晚上还得回去,就不在这多陪你了。”
我和婶婶扶叔叔起身时,她最后对我说:“照顾好自己,我和你叔叔,还有你母亲都会想你的。”
叔叔婶婶来的时候就是坐的赛芬家的马车,走得时候没花什么时间就启程了。望着马车消失在上城区的街道,回味方才会面时靠欺瞒得来的关怀和叮嘱,心里颇不是滋味。
我握紧婶婶给的那只沉甸甸的牛皮口袋,心想着完成菲洛的心愿后,就去钻研生命魔法,想办法治好叔叔的腿,再帮他们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见过叔叔婶婶之后两天,在法术史课刚下课而我还在教室角落里研究着浮空法阵的时候,蒂娜•蒂诺走了过来。
我装作没看见她的样子,不着痕迹地把手头的羊皮纸收好以免被看到。
等到她走近到说话只有我俩听见的距离,她才轻声问:“艾伯特•赛芬,待会你有时间跟我聊聊吗?”
我则装出才被叫到的样子,露出疑惑的表情:“……好。”
法术史的教室接下来还有别的课程,蒂娜将我带到公共会客厅的角落,给学院的仆役递过去一枚银龙头让他们回避一会儿,然后才坐下来:
“关于婚约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赛杜沃阁下有跟我提过……是定下来了对吗?”我装作回忆的样子思索一会,然后将问题抛了回去。
“家里有给我写信,确实是定下来了,而且决定在这个冬季庆典订婚。”蒂娜小姐坐正,将双手端正而优雅地放在桌上。
我“啊”一声,略表惊讶,而后眼神示意闻声看向我的蒂娜小姐继续说下去。
“我想,无论是你的,还是我的家族,对于这份婚约都很上心,所以,我想来问问你的想法。”说话间蒂诺家的小姐紧盯着我,神情严肃,“因为我希望你能正视这份婚约,这对我的家族而言,很重要。”
从订婚仪式安排在冬季初这么早的时间来看,已经不仅仅是重视,甚至是有点急迫了。
“我明白了,我并不讨厌这份婚约。”我如此回复,蒂娜点了点头,闭上眼又重新睁大,正视我:
“有关蒂诺家和赛芬家婚约的传言,我想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是。”更准确地说,是打听过。
“对于婚约的非议会有损家族的影响。我的上一个赛芬家的未婚夫让我丢够了面子,我希望你不要和他一样。”
“为了赛芬家的荣誉,我会照办。”我接话,虽然我也知道我要做的事情,对于赛芬家的荣誉而言,几乎是场灾难。
蒂娜•蒂诺站起来,走近两步,俯视我:“我在这个仪祭日有些安排,希望你提前把时间空出来,需要你做的准备会在仪祭五让人告诉你,明白了吗?”
我不很明白。但这是她那天会面对我最后一句话,而后,她就离开了。
“约会啊,约会啊……怎么样?什么感觉?”
午后,拎着餐厅里偷拿出来的小银壶的伯索尔倚靠在塔楼顶的窗边,窗外刺眼的阳光让他的表情模糊不清的时候,他这么问我。
“感觉,什么感觉?”
我的鸢尾贵族朋友喝了一口南瓜汁,才语带羡慕地解释道:
“就是那个啊,家族安排的未婚妻正好是自己喜欢的女孩,这个女孩还很热情地邀请你约会…………这种三流小说(也就是本书啦)一般的梦幻情节,亲身经历是什么感觉?”
“没你想的那么好……”我说了实话,虽然是自己请求来的婚约,但我对蒂娜本人并无感觉,也不必说蒂娜小姐恐怕也并不是热情而是单纯出于责任来邀约我。
伯索尔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从我手上接过同样是从餐厅拿出来的炸鱼三明治,一边啃一边向我确认我此前提的问题:
“你是想问一下蒂娜•蒂诺对你的看法对吧?”
“对。”我有点不明白蒂娜到底对婚约是什么样的看法,她确实邀请了我,但语气语调听起来可不像是与之匹配的。因此我找来了我唯一一个可以询问相关事宜的朋友——这位佩洛向来擅长招蜂引蝶——并向他复述了蒂诺家的女孩那天对我说的话。
金发的卢泰西亚人又嘬了一口南瓜汁,混合三明治咽了下去:“这不重要,反正你们有婚约在那,她显然也打算履行婚约,在乎她对你的看法等婚后也不迟……或者说,正是让对方慢慢从抵触到死心塌地才更有趣吧?”
我对伯索尔的恋爱哲学回以白眼,把银壶拿过来灌了一口,然后放在窗沿上。
“……实在我也搞不懂,不过,等到仪祭日看她到底做什么就好了。”伯索尔喝掉最后一口南瓜汁,摇晃空壶,皱着眉把最后一点三明治咽了下去。
“那就等吧。”我抄起盛三明治的银盘,转身向楼下走去,伯索尔拿上银壶快步跟上来,我们要在餐厅收拾好东西之前偷偷把这些餐具放回去,在这之后,我便如常要继续研究我的法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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