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黑/神

“不应该啊啊啊啊啊！”江间路的眼窝淌出两颗血泪，剃得短短的黑发瞬间变长，散落于地面，身上的金色能量转变为诡异的黑光，蓝色的能量纹路亦变为紫色的脉络，江间路整个人周围的空间缓缓向他扭曲，透过那里看见的景色都变得奇异。宛如，没错，宛如消弭一切的黑洞一般。

长长的黑发散落飘散与空中，眼神空洞的江间路环视三人，嘴角露出一抹邪笑，左手皮肤肌肉瞬间收缩，指甲变长变尖，就像是尖锐的矛头。

杀意一瞬间凝实，在场三人都陷入了扼住咽喉似的无边恐惧。

而首先被杀气锁定住的，就是手上还有着为了生计奔波OL余温的梅一奇。他的眼神完完全全只有恐惧，心里想要努力转向弟弟的方向，身体却动弹不得。

“救……救我！”

纵然是竭尽全力也只是从喉咙里挤出这么几个字而已。而他看见的是自己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弟弟，转身就跑的光景。

江间路抬手，轻轻扼住，他的咽喉。

此时此刻，正是审判之时。

但他等了许久，审判并未到来。他等来的是眼前这个煞星轻轻的一声“啧。”

于是一切复归正常，长发消融为短发，周身景色扭转直至寻常。

江间路的手，还握在梅一奇油腻而脆弱的脖子上。

“给我死！”一瞬之间，重新掌握身体的梅一奇在这极近的距离里，肌肉虬扎，所有铁线圈都叠在手腕，伴随着恶臭的气味，由下而上，直击江间路的下巴！之前的留手与玩乐不复存在，他想要一击就把这家伙给杀掉！

“叮——叮叮——！”清脆的声音响起在梅一奇的耳畔，不知为何他失神一瞬，视野再次凝聚时眼前的江间路已经闪开了这必杀的一拳。

“谢、谢了！”江间路没有回头，而被他道谢的卢如弦却没有作声，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江间路的背影。

惊鸿一瞥，刚刚那长发江间路只不过是瞥了他一眼，可那浓如实质的杀意给他带来的恐惧让他胃酸翻滚，差点就吐了出来。纵然卢如弦自认为是一个勇敢的人，但——那种超越生死的恐惧根本就不是他这种什么也没有经历过的毛头小子能够抵抗住的。

那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家伙才能拥有的黑。

梅一奇现在的状态也很差，虽然他已经从那重若泰山的压力下解脱出来，但他的牙齿依旧在打颤，双腿仍旧在发抖，裤子上骚臭的液体也在啪嗒啪嗒往下滴。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虽然现在在战斗之中，但他总是在回忆那双像是魔神一样的眼睛，总是在回忆那像是巨蟒缠身一样的冰冷触觉。

“我真的……我真的已经受不了了……”

还是那可笑的台湾腔，但现在没人想笑。梅一奇绝望地看向眼前恢复成那个他能够随意玩弄于掌心之中的江间路，就像那个无辜的女子望向他一样。

本能的，他终于后知后觉，迈开双腿，逃离了现场。

“站住！”江间路欲追，但以他的速度，完全追不上那个邋遢的中年人。

“可恶！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江间路咬牙切齿地看向地上的冰凉尸体。

“你——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卢如弦想要去拍拍江间路的肩膀，但他伸出手却又收了回来，随后他为自己的怯弱感到羞耻，便揽过江间路的肩膀。

“——我、我不记得了。”江间路避开卢如弦担忧的眼神，回答。

实际上他在撒谎，他所有的一切都记得很清楚，就像是在看电影一般，意识坐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透过两只眼睛像两个大灯泡一样，将外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但那不是他。不是江间路其人。

“我会回来的，你离不开我。”

江间路最终夺回自己身体控制权的时候，这样的话语，回荡在他的意识里。

“走吧，我们去和女子组汇合。”卢如弦见江间路这样回答，自己便不愿意再多言，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要查清楚江间路身上的秘密，然后——把寄宿在江间路身上的黑暗消灭！

“如果——那样会伤害你的朋友呢？”婉转动听宛如黄鹂鸟的声音直击卢如弦的心底，声音方向是一个踏空而行、白衣脱尘的纯洁女子。

卢如弦和江间路还未来得及做反应，她身后却跟着本应前往寻找何知学长家的别惊鹊等人——神色虔诚、毕恭毕敬地捧着那女子的白色长裙，明显是被这家伙操纵了！

“这家伙就是教主吗……”江间路眉头紧锁，看着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神色虔诚又木然的伙伴。

“不，我是祭祀，供奉神的祭祀。”空明的声音响起。

卢如弦不明白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心声，但更重要的是——如果驱赶走那黑暗，江间路会有危险吗？

“说得详细一点……”卢如弦慢慢说，他心里知道这不对，山诗雨和其它伙伴还在她的背后像人偶一样呢……但他忍不住。

“孙子你干嘛！？”江间路高声，“不要去理她说的话！说不定我们也会被控制住的！”

“噤声，孩子。”那宛若天仙的女子将食指竖在嘴边，就像是发现了淘气孩子的修女一样，随后她的目光转向卢如弦，“信仰，孩子，最重要的是信仰。你如信仰我等所供奉的神，自然会在混沌之中，得到一切的答案，神是全知全能的！”

“别说那些废话！告诉我怎么才能……”卢如弦不着痕迹看了江间路一眼，“告诉我怎么才能解决我心中的疑惑。”

她却转过身去，伸手去拈还在树上瑟瑟发抖仍未落下的枯叶：“秋叶为何而落？吾辈心中亦有惑。”

江间路已经完全看不下去了，他咬紧牙关，将能量汇聚于右拳，一拳带着破开的劲风，直向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而去！

“战火为何而燃？吾辈渴望神降落。”她将枯叶置于掌心，轻轻吹气，那枯叶随风而起又随风飘落。

而它下落的轨迹，在某一刻，与江间路的拳路重叠，碰撞！

江间路的拳，被枯叶停住。

“没事吧！”卢如弦赶紧上前扶住江间路。

“手指大概断了吧……”江间路的眼睛紧紧盯住面前女人的动向，一刻也不松懈心神。这个家伙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就算是之前能够随意控制和江间路、卢如弦之间战斗的梅氏兄弟，大概在这人的手上也过不了两招。

“想要解开心中的迷茫吗？来吧，来吧，追随我主！”她高声唱起，就像是教堂里穿着白衣孩子们轮唱的圣歌。

而这声音在卢如弦听来，不知为何竟然具有莫大的诱惑力。

“我……我……”

他抓住江间路的肩膀，眼睛却瞟向那超凡脱尘的女子。

“卢如弦！”江间路也抓住卢如弦的肩膀，企图给这家伙打气。

“来吧……来吧……”那女子的声音也不断在卢如弦的脑海里响起，像一只温柔的手，牵住他的手腕。

“我……！”

卢如弦的眼睛渐渐失了神，慢慢暗淡下去。

就在这时，空灵的钟声从江间路的身体里响起，将卢如弦震醒！

而包裹住这位祭祀的幻影也随之破灭。

那绝美而纯净的女孩已然消失不见，身后恭敬的伙伴也消失不见。留在他俩眼前的，就只有一个干瘪而丑陋的老妪。

“你竟然将我神赐予我的美丽……！破去了！你这狗屎！你狗娘养的杂种！”那老妪伸出枯槁的手，颤巍巍地破口大骂。

江间路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但还是冷笑一声，和恢复心智的卢如弦站在一起，共同应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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