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

夏宗文见夏致锦的样子，后悔啊，他之前是见锦小子似常人，才让长丰跟着去，却忘了锦小子之前是傻的，没人教过他为人处事，也没人教过他什么是责任，导致行事冲动，不顾后果。

“锦小子，你可知道两百两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村所有乡亲余钱加起来都没有那么多，意味着一家子省着用足够用一辈子，你知道那概念吗？”

“你只想着你妹妹，你想过你娘，你弟弟吗？一旦为奴，将身不由己，你置你娘你弟弟于何地？用一家子去救丫头，断了你父亲的根，他日九泉之下你又如何对你父亲交代？”

宋大夫站在边上懵得一脸，见村长身后的夏长丰便拉到边上，问：“什么情况？”

夏长丰只得将镇上发生的又说了次。

“我倒觉得锦小子做得对。”宋大夫摸了摸下巴，有魄力。他在外闯过，觉得两百两其实不算多，只是在村里人都没拥有过三十两的情况下自然算天文数字。

“小宋你还为他说话，你看看他，都要上天了。”

“村长爷爷，贵公子好不容易同意让我赎回妹妹，若我因这两百两退缩，日后还有没有机会都不一定，况且，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赌一把。”夏致锦解释道。

“怎么去赌？锦小子，可不能去偷摸拐抢啊。”

“爹，他是想进深山。”夏长丰见夏致锦犹豫，直接说了出来，有本事去做，就别怕挨说。

“你……”夏宗文指着手，恨铁不成钢，才摔下山的教训忘了么。

夏致锦握住夏宗文颤抖的手，正色道，“村长爷爷，相信我，我已不再是以前的傻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若锦小子决定要进深山，到时我可以给你几个草药的样子，你若能采得一二，我帮你卖去祁州府，说不定能有两百两。”宋大夫思索着，祁山后面有很多稀缺草药，但因危险导致采出的很少，故而价格都偏高，虽然县城里再高也高不到哪去，但州府就不一样了。

“小宋这是说真的？”

“真的，村长你放心吧，只是锦小子要万分小心，那里面危险得很。”

“我会小心的。”

“如此，罢了。”夏宗文又拉着夏致锦的手，语重心长的教训着，“锦儿，从你清醒到现在，我也没时间与你好好说道说道，也不知如今的你究竟懂得多少，又不懂多少，但从你今日处事来看，太过冲动，你要知道，你作为长子，不是一个人，你的身后还有娘弟妹，他们是属于你的责任。”

“村长爷爷，我都知道。”

“还有，你要记住，对长辈出手，这是不允许的，若传出去会被唾弃，寸步难行，以后万不可再行早上之事。”

“长者不慈在先也不行吗？”难不成就任由长辈虐待？这什么世道。

“若长者不慈，先告村长族老调解，若无法调解由村长写下请愿书，乡亲多人签字落实，再上交县衙或府衙，由县令知府派人出面调解，还无法调解则进行断亲，从此两不相干。若直接上告长者，无论对错都会先打三十大板。”

夏致锦皱眉，难不成只能受着了？

“那断亲又该如何？”

夏宗文摇摇头，道，“你家这情况不能断，至少现在不能。”

“为何？”

“一旦断亲，便需晚辈割肉放血以还生养之恩，然后净身出户，眼看这寒冬就要来了，你们既无生计来源，又欠着巨债，你娘弟妹身体还不行，你让他们怎么来断。”

“我知道了。”

割肉放血，想想都疼，那断亲不行分家总行吧，算了，现在还是先解决了欠条再说。

夏致锦不知道的是，她们不能断亲，却有人想要她们断。

小张氏见夏长丰在村长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两人就怒气冲冲的往后院去，她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悄悄的跟上，却不想听见夏长丰对宋大夫说傻小子为了救丫头不仅欠上两百两银子，若还不上还得一家为奴，顿时吓了一跳。

她可不想为奴为婢，好在又反应过来，如今是公公当家，傻小子的决定做不了数。但听说是京城来的公子，连知府都得听他的又心生忐忑，民不与官斗，若那公子执意将欠银算在她们头上，她们也无处说去。

至于傻小子说的进深山寻草药赚，她才不信，别说深山了，多少人就进后山都没出来过。

小张氏连忙跑到正屋，把这件事告诉公公婆婆。

夏宗武一听气急攻心直接喷出口血，在夏张氏的扶住下哆嗦的问：“你说的是真的？夏致锦为了救夏云签下了一家为奴的条约？”

“是……是的，夏长丰亲口说的。”小张氏见公公吐血也吓住了，慌忙道，“爹，您先别急，致锦也只能代表二房。”

“你这妇人懂什么，那些贵公子有权有势，做事全凭心情，他若不高兴哪管你是小家大家。如今二房在我夏家名下，他这个孽障，竟敢私自同意那等条约，孽子孽子！”夏宗武用力拍打着床沿，骂道。

“我就说他是个孽障，当年他出生时老婆子就该掐死。”夏张氏在一旁恨恨的说。

“爹娘，那该怎么办？我可不想为奴。”小张氏在边上转着圈焦急道。

“你不想！你以为我想不成？我们夏家祖祖辈辈都是良民，想不到老年竟……关键还是老三和致杰，那是我夏家希望啊，那孽障知不知道他一家为奴代表的什么？他这是要毁了我们啊。”夏宗武捶打着胸口，没想到他老来还要面临入贱籍的危机，让他日后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爹，事情或许还没有糟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再想想法。”小张氏见公公那模样，只得安慰道。

“你去把老大老三都叫来。”夏宗武吩咐道，他不能让一个可有可无的孙子毁了整个夏家，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行。

小张氏答应了一声就去叫夏长树和夏长荣，路上将大致情况说了下。

“老大老三，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依我看直接淹死二房算了，至于欠条我们死不承认。”夏宗武话音刚落夏张氏就接到。

“娘，不可以沾上人命。”夏长荣不赞同的看着张氏。

“那还不简单，直接将死小子赶去后山捡柴，如之前那般出了意外不就怪不到我们身上了。”夏张氏撇嘴道，她可不想留着这么一个孙子，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现在的锦小子不是之前的傻子了，意外哪那么容易出。”夏长荣摇头道，“而且就算出了意外，锦小子欠的钱还是得我们还。”

“又不是我们欠的，凭什么要我们还，他二房闯的祸难不成还要所有人担吗？”夏张氏在一旁反驳道。

“大嫂你这就不懂了。”夏长荣解释道，“我在镇上求学的时候见过那些公子哥要账，他们可不管是谁欠的，直接上门将家中值钱的拿走，不够就会将女子卖掉，再不够凶残的还会直接断手断脚。”

“好可怕，爹娘，我们把二房赶出去吧。”断手断脚，夏长树打了个哆嗦，他们家这情况哪够两百两。

夏长荣微眯着眼睛思索，就算为奴不会牵涉到他们，但所欠债务说不得会落在他们身上，毕竟二房弱的弱小的小能赚多少，所以二房必须赶走，最好能断个一干二净，家中银钱是他考科举的希望，为了筹钱他已经多等了三年，不能再等下去了。

但要如何做才能名正言顺呢？

“对，赶出去，那一家讨债鬼，光吃不做的，老头子，今年收成本就不好，死小子又清醒看样子也克扣不了伙食，半大小子能吃穷老子，若不赶出去等致杰明年考上秀才准备说亲的时候又拿什么去下聘，难不成娶个村里姑娘？”夏张氏道，一家的口粮死小子能一人吃掉，心疼死她了。

“爹，二房留不得，锦小子刚醒就闯下两次祸，一次比一次严重，日后不知道还会怎样。”夏长树正色道。

“哎，我也知道，锦小子留不得，今日若不是他，我夏家怎会里子面子都没了，但二房其他人……”夏宗武皱着眉头，锦小子半大不小，就算离开家也能活下去，但邱氏和其他孩子，若逐出去难以过冬啊。

“你个死老头子，难不成看邱氏貌美心疼了，邱氏她教子无方，先不说长子，连次子都敢顶撞长辈，还留她干嘛，至于那两个小崽子，又不一定是我家的种，难不成还养着？”夏张氏见夏宗武犹豫不决，立即骂骂咧咧。

“胡说什么！”夏宗武怒道，这老婆子嘴上没个挡门的，张口就乱说，邱氏再怎么说也是他儿媳，传出去他还怎么做人。

“爹，娘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我还听说弟妹这身体已经不行了，死在家里说不定还落个虐死媳妇的罪，到时哪家姑娘愿意嫁进来，不如一起赶出去。”小张氏跟着道。

夏宗武没有回答，看着夏长荣，问：“老三，你觉得呢？”

夏长荣想了想回答：“爹，娘和大哥大嫂说的也不无道理，与其死在家里，不如赶出去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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