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坐在餐馆里,艾丽莎的眼睛仍死死盯着长安博士院下属医院的方向。她的视线似乎能穿透包间的墙壁,望到病房里的儿子。
“阿姨,”李依依尴尬地笑笑,伸出手戳戳身旁的艾丽莎,“再不吃的话,菜都要凉了啊…”
“哦哦哦,”艾丽莎很快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招呼着孩子们吃饭,“我还不饿,你们先吃吧,用不着等我的。”
李依依实在无话可说。对赛尔的母亲无可奈何的她只得叹口气,动起筷子将饭菜拨入口中。
当其他人也放弃劝说艾丽莎的打算时,艾斯特忽地将包厢的门推开,走进来后却一言不发,只坐着大口就餐,额头不时流出细密的汗。
脸色苍白的金精灵将大家吓了一跳:文静贤淑的艾斯特平日里可从不曾这般没礼貌的大口暴食过。
放下碗筷后,艾斯特大口喘着气,扯出纸巾擦拭去面庞的汗水,脸色已白得有些吓人。
“怎、怎么?”李依依吞口唾沫,小心地开口询问,“发生啥了,你这样——”
“什么都没有,”艾斯特迅速合上双眼,她的音色格外冷厉,“我什么都没查到…不可能…”
“呃…”刘刕轻声宽慰着貌似在自责的金精灵,“别多心啊,医生说过没什么…我们等等就好,赛尔肯定会没事的。”
只有陈应龙觉察到她究竟哪里不对:艾斯特的眼底有种不知所措的慌张。
他大胆猜测,金精灵绝对是知道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且有很大概率与赛尔相关。
陈应龙正欲问个究竟,却听到包间外的走廊传来一声惊呼——
“医院出事了?”餐厅的走廊上,一位正打算进入隔壁包间的失声大喊,“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啊?”
艾丽莎怔了怔,随即冲出包房,向那位失态的路人问清楚事情缘由后,头也不回地赶往医院的方向。
这次,李依依可拽不动她,只能赶忙鼓动大家一起跟随艾丽莎的脚步,尽快回到赛尔所安歇的医院里去。
……
“他这次回长安,正为接受治疗,”健硕的老人以最平缓的口气详细为医生讲解林思行患病的状况,“只是我们都没想到问题这么快就爆发。”
“往帝宫那样的高处去实在太冒险,”急诊科的医生语气略有责备的意思,“任何一个不注意都可能诱发致命的症结。”
老人肯首以对,不愿过多言语。
“他有家人?”医生也没准备责怪这位老人家,“或者朋友?虽然有些突兀,但是我们必须得做最坏的打算。”
“他的双亲早就逝去,他自己又终生未婚,所以他没有家人,”老人不加思索地给出医生确切的回答,“至于朋友,他特别交代过我,不要通知任何一位朋友。”
“好,”医生也不再多说,起身离开,毕竟此时的急诊室还需要他,“我明白了,请耐心等候我们的消息吧。”
向急诊室走去的医生并不知道,他的同事们正对着那位名为林思行的老者的脑颅影像苦思冥想,个个都疑惑不已。
“到底怎么回事?”穿戴好衣物与口罩的医生戴上医用手套,朝诊室内的朋友靠近,“情况很糟糕?”
“不是糟糕的问题,”拿着影像照片的女医生感觉无比怪异,“他的肿瘤…好像不大对劲?”
“不大对劲?来我看看,”男医生凑过去,接过对方手中的颅腔相片,眉头一皱,一声惊呼,“这…是肿瘤吗?”
“应该…是?”女医生的眼中写满困惑,“也可能不是…会诊结果是肿瘤,可我感觉不像…”
“他的起源…”男医生将相片递给一旁的护士,“你还记得是什么?”
“分裂,”女医生看向手术台上正准备进行开颅的老者,“他曾是位战争英雄与颇有成就的真理学、古魔法学者…”
“会不会…”男医生的脑中灵光乍现,“是他的起源?他的起源!”
“他的起源?”女医生先是一怔,而后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他因为无法控制起源,进而分裂出了这个‘肿瘤’?!”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性,”受到其他同事的呼唤,男医生边看着女医生边向着手术台走去,“如果是这样,很可能二次复发…”
临近手术台的医生看得清楚,老者的白色长发早已剃去,漆黑的手术切口线已经画好,他的头部已经为手术头架所固定,正等待医护人员们动手将它打开。
再度核对清楚老者的所有病历信息,医生们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进行这场有些血腥的手术——若他们再多拖延一会儿,病人丧命的可能性便会增加一分。
医生们那戴着医用橡胶手套的手小心地翻开老者已被手术刀切开的头皮,为头皮切线线冒血的部位夹好止血夹。
一切顺利——手术室内的医护人员们尽皆松了口气,准备进行最后、最重要的开颅处理。
电钻与铣刀已经续杯完毕。随着机械工具的声声轰鸣,老者的头颅可算是被慢慢钻开,最终一块骨组织与他的头骨彻底分离,在脑颅的侧后部位留出一方半圆的缺口,隐隐可见薄膜之下的大脑那轻轻的跃动。
深吸一口气,主刀的医生调动着自己的起源,以最精准迅速的手法将硬脑膜剪开,暴露出那之下的大脑。
现在只需将老者头脑内那叫人烦恼的肿瘤剔除,本次的手术就可以宣告成功。
“颂玄天之威,启莫名之门。”
威严庄重的人声突然于手术台上响起,于安静的手术室内阵阵回荡。
还未反应过来的医生们,呆呆地看着眼前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奇景——
已然全身麻醉的老者将右手高高举起,他的手指仿佛日光般灼目,于昏暗的手术室内不断闪耀,将房间照耀到宛如白昼。
刚想说些什么的主刀医生忽然被什么东西击中胸口,整个人猛地飞起,被不可名状的物体死死摁到手术室的墙壁上。
血流不止的他再没法开口讲话,只能于恍惚模糊的弥留之际听到女同事的尖叫,看到那不合常理的佝偻身影:
挣脱头架束缚的老者回首望向被形如光柱的莫名之矛钉在墙上的年轻医生,眼中充满对人才的怜悯,以及——
对生命的冷漠。
……
“让一让!”艾丽莎着急地推开挡路的行人,不顾魔网发出的违法提示,大步向医院的入口跑去,“让一让呀!”
近了、近了,医院的大门近在咫尺、近在眼前——艾丽莎朝冲破围住医院的人群,直直踏入医院的大门。
然后她被一股诡异的力量硬生生推开,重重摔倒于水泥地面上。
傻眼的艾丽莎没有听到周身嘈杂的抱怨与关切的声音,只是楞楞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开啊!”紧跟过来的李依依可算看到呆坐着的艾丽莎,连忙过去将她搀扶起,“阿姨,你没事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艾斯特找到人群中的一位同族,有些焦虑地问起医院的状况。
“啊?”被提问的成年金精灵很快低头,看着这位还算幼小的姑娘,“抱歉,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他们说——”
“说什么?”陈应龙气喘吁吁地跑进人群里,找到和他们走散的艾斯特,“到底怎么回事?”
“结界,”成年的女性金精灵对两个孩子说起自己的听闻,“超大型的结界法术——一种能消耗掉无数魔晶的古魔法。”
“那里面的状况?”艾斯特强迫自己冷静,尝试打听医院内部的现状。
“不知道,”成年的女性金精灵无奈摊手,“与医院内魔网的联系已经被切断。”
看着为这一消息震惊到呆滞的两个孩子,她只能叹口气:“我也不愿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没错,事实如此——长安博士院下属医院内的魔网,已与外界断开联系。
再没有人能知道,医院到底生出何事。
……
“别紧张,孩子,”老者轻轻捡起自己被剥离掉的头骨,将它回缺口处,“我的身体非常健康,并没有什么问题。”
“我杀掉他,”老者转身走向被钉死在墙上的男性,轻轻为他合上圆瞪的双眼,“是因为他距离我最近,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杀死你同事…不,应该是你朋友,”在另外几位医护人员惊恐目光的注视下,老者头部的缺口已迅速愈合,“杀死他的,是帝皇所开创的毁灭系古法——莫名之矛。”
“而现在,我还有九根莫名之矛可用,”被剃成光头的老者亲和地笑笑,将女医生吓到腿软,“看,我的手指?”
幸存的七位医护人员齐齐看向老者举起的双手,果然,还有九根手指散发着夺目的璀璨光芒。
“而这里,包括你在内,还剩有七人,”老者深吸口气,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所陶醉,“其实我刚刚完全可以一次性将你们全部射杀,一个活口都不留下。”
女医生的心简直提到嗓子眼,双腿止不住地打颤,想大声说些话,却又什么都讲不出口。
“但我本性善良,不愿过多杀生,”老者接下来的话瞬间成为女医生手中的救命稻草,“只要替我做一件事,我就放过你和你的同事。”
“现在,请你离开这间房,”老者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真似无情的魔族,“把外面那位陪同我前来的老家伙喊进来,我有些话想与他说。”
得到老者命令的女医生迅速拔起腿,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想赶快逃离这危险的地方。
“另外,”老者玩味般地拨动自己仅存的胡须,“不要想着离开,整座医院都为我的结界所笼罩,没人能出去,也没人能进来。”
“如果你逃跑,我就会杀掉他们。”
“杀掉他们后,我就会前去找你。”
“找到你以后,我就会将你杀掉。”
“到底如何,”老者翻身,坐上散播满血渍的手术台,对着年轻的女医生下达出最后的通牒,“你自己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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