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桌上一阵风卷残云,赛尔心满意足,拍拍鼓鼓的小肚子,打了个嗝。
“叔叔做饭最好吃了,”赛尔发自内心的赞叹,“我要学做菜!以后,我也要做出这样的菜!”
“啧,”琳达翻起白眼,“你哪来的那么多劲儿?啥都想学。”
“做饭肯定是要学的呀,不然,不就和妈妈一样了吗…”赛尔坚决表明自己的态度。
艾丽莎尴尬一笑,在艾琳娜和卡尔调笑的目光下,感到无地自容…自己的下厨成果确实有些惊悚,以至于,现在自家的伙食,大都是姐姐和卡尔在帮忙解决…
……
“有时候,我就想,”将餐具放入洗碗机,卡尔洗洗手,无奈地叹气,“琳达要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去客厅吧,”卡尔伸出一抹,通过运气,将料理台上的污垢刮进水池,“刚好说说,这几天在学院待的怎么样。”
“嗯。”离开厨房前,赛尔又瞥了瞥正在清理厨具的机器,满是好奇。
离开厨房的赛尔,在叔叔的陪同下,穿过厨房,来到客厅,跑向妈妈身边。
“啊,好啦,”艾丽莎探出身子,一把将儿子抱到沙发上,“在播记录影视哦,世界战争。”
“我知道,”赛尔看向安在墙壁上的电幕,“我就在看这些书。”
“书?哪本?”艾琳娜拿起一枚红果,递给小侄子,“课本上?我记得历史是必学的,不过,你们没讲到战争部分吧。”
“嗯,教习还没有讲,”赛尔点点头,接过红彤彤的果子,“不过我提前看啦。还有,《战争英雄》,张爷爷让我拿回来看。”
“啊?那本书?”艾丽莎摸摸下巴,想了起来,“我也看过唉,我记得,一大半都在讲赵竹——”
“没有那么多呀,”赛尔表示赞同,“目录上,他是一百多页,四分之一吧…”
“四分之一很夸张了,赛尔,”艾琳娜拉住想要切换亲到的女儿,拿过控制器将电幕声音调低,“差不多把书里其他人的故事都盖过去了。”
“那也很正常,”烧起水,准备沏茶的卡尔无奈地看向趴在沙发上赌气的女儿,“说起大战,谁不会第一个想到他呢?”
“更何况,这里是丽城,”卡尔将窝在枕头上的枕头女儿抱起,放在大腿上拍拍头,“这可是他的故乡,以他为骄傲的城市…”
想起张爷爷提起赵竹时,那种崇敬的神情,赛尔恍然大悟:“哦!难怪张爷爷说起赵竹时,一直很尊敬呢…”
“不止丽城人,在共和国有谁不知道他的?”艾琳娜指向电幕,提醒侄子,“看,中间那不就是。”
顺着阿姨的手势,赛尔望向电幕:彩色影像的中央,身穿深灰军服的男人正从一位披着洁白长袍的半精灵手中接过勋章。
他猛地转身,向授勋台下振臂欢呼的共和国群众行起庄严军礼。
男人看上去约摸二十来岁,拥有夏人典型的黑发与黑瞳。细看他的相貌,着实过分平常:面容不英俊、身材也不高大,毫不出众。
若没有那道起于左下眶、止于右颧的深粗疤痕,男人的长相真没有丝毫辨识度可言。
可见过他的人,绝无可能将之遗忘:身形笔挺、军姿标准,浑身上下都是自信——那种对力量的自信、绝对的自信。
正如电幕里解说员的配音,在这个人面前不存在旗鼓相当的对手,只有已被宣判结局的极端主义可怜虫。
射进别人心里的,是他黝黑的眼睛:坚毅锐利、无所畏惧,深邃、深邃,深邃——
忽然冷漠,恐惧到发寒。
凝视男人敬礼的特写画面,赛尔周身仿佛陷入空荡的寂静里,甚至听清胸腔内心脏的跳动。
“怎么啦?”眼见赛尔在发呆,琳达伸手轻晃,“又发呆?就知道发呆?呆子,呆子!”
赛尔没有回应姐姐的‘挑衅’,他怀疑自己产生了什么错觉,又开始胡思乱想。
不满地敲敲女儿的脑袋,卡尔也想起一些赵竹的故事:“抓住那个什么…狐蝠?那之后,他好像就没怎么回过国。”
“书上有哦,”赛尔一路小跑去往门口,从鞋柜上的布袋里找出《战争英雄》,再回到妈妈身边动手翻阅,“找一找…”
“2357年,逮捕普洛斯余孽拉维尔…2371年,最后一次公开…”赛尔计算起年份的差距,“到现在146年,没有再公开回过国。”
“不一定准吧,”艾丽莎也跟着儿子一同翻起书,“这书…97年前编写的…不过,好像是没有公开归国的消息。”
“张爷爷说,他现在是在中洲哎,”赛尔好奇地看向妈妈,“这是真的吗?”
“中洲?”艾丽莎有点懵。
“啥唉?”琳达压根儿没听过这个地方。
艾琳娜想起什么,瞥向自己的丈夫:“我是没去…卡尔,你以前…”
“我是到那里旅行过,具体的也不怎么清楚,”卡尔闭目沉思,“认识你之前,我是在一个叫桑塔的地方旅行过…”
回想许久,卡尔向赛尔投以抱歉的目光,“出境时有人提醒我,在那里有麻烦可以去联系什么‘基地’…其他的,实在想不起来。”
“好啦,别想那么多了,”艾丽莎拍拍儿子的头,“不如出去玩一——”
“好!”琳达大喊一声,从父亲腿上跳下,拉起啃着红果的赛尔跑出门去。
“啊!注意点啊!记得按时间回家!”跟到门口的艾丽莎担心地喊。
……
琳达牵着弟弟,走进繁密的林木间。
“小呆子!”琳达停下脚步转过身,神神秘秘地问起弟弟,“你说有新能力?到底是什么啊?给我看看!”
赛尔挠挠头,扔起被啃掉一半的红果,“就是这个,”抛到最高点时,红果停在半空,没有再往下落,“没什么特别的。”
琳达看傻了,也听傻了。
“这还不特别?”琳达一把抓住弟弟的衣领,想要摇醒这个傻瓜,“喂喂喂,脑子灵光一点,这很不正常!”发现自己压根儿晃不动弟弟,琳达无奈松手,“很不正常!”
“不正常…”赛尔陡然想起什么,疑惑地打量着面前手舞足蹈的姐姐。
“干嘛?”觉察到弟弟怪异的目光,琳达不开心地瞪了回去。
“姐姐…”赛尔慢慢靠近琳达。
“唉?你、你干嘛?”见弟弟贴上来,琳达忙向后躲闪,“突然凑这么近…”她的脸上泛起红晕,不敢近距离和弟弟对视,“太可爱…”
“姐姐,你二十九岁了,对吧。”赛尔郑重地问。
“是啊?”琳达很奇怪,“问这个干嘛?”
“艾斯特姐姐比你小两岁…高你一个头哎,”赛尔若有所思,想起村中的伙伴们,“大家最少都比你高半个头…”
“姐姐,你好像只比我高一点点呀,”赛尔伸手比画比画,可算确定了琳达的身高,“不对,咱们就是一样高。”
“…我长得慢!”琳达支吾了半天,才鼓足勇气回应,“不行吗!”
“嗯,”赛尔觉得自己猜透了某件事情的真相,“难怪姐姐现在都没去上学…”
“那是我不想去!”被戳中软肋地琳达羞红脸,“不理你了!呆瓜!”说完,琳达气鼓鼓地向家跑去,“多嘴!”
姐姐好容易生气呢,赛尔捧回悬浮着的红果,小口地啃起来:平时喜欢蹦来蹦去的姐姐,个子竟然会长得这么慢。
掷在地上的果核钻入泥土里,赛尔俯身一跃,蹦过树梢。
刚落上树干,他猛然僵住。
他缓缓起身,难以置信,环顾四周。
他低头,看手,形状陌生。
他轻笑、大笑,握拳狂喜。
环顾四周,颤栗亢奋。
暗潮汹涌,强压克制,爆发喷薄。
一切仿若停滞。万木本苍郁,却割裂凋零,变为落叶纷飞;秋虫本聒噪,却有口难言,蜕作噤声寒蝉。
不过寂静,寂静压抑。
张开双臂,仰望天空。
细看他,细看他的脸,不难察觉,潜伏面孔狰狞之下,实为大乐:无穷无尽。
喊,呼喊,然后大喝,再仰天长啸——
死囚杀破监狱、困兽挣碎牢笼、狂人再无束缚的,有朝一日,光复自由、重归天地万物。
此情此景,纵撕心裂肺,也该呐喊一声——
忽地,赛尔一个激灵,险些从树上跌落,稳住身形,茫然四顾,四顾茫然。
刚刚又走神,拍拍脑袋,又摇摇头,赛尔很疑惑,感觉好奇怪,心里真的好烦。
……
赛尔踏上山坡间的小路,在田埂上惬意漫步,穿过片片碧绿的菜园,迎向清风,到达坡顶。
坐在废弃的水渠旁,赛尔抬头望向澄澈的天空,内心无比宁静——只有自然的纯净,才能让人抛却烦恼、身心舒畅。
远处的山坡被挖开一个巨大缺口,赛尔眺望过去,隐约能看见其间挖掘的车辆和成型的混凝土桥墩。
应该是妈妈说的修路队伍吧,赛尔揣测着:不知道,他们是要修高速公路,还是建一座架得高高的桥?
“喂,”熟悉的声音让赛尔回过头,“跑这里干嘛,”琳达鼓着脸在弟弟身旁坐下,“都没什么玩的。”
“这里很安静啊,”赛尔看向跟过来的姐姐,笑了笑,“坐在这儿,很舒服。”
琳达没有回答,而是用眼角的余光瞟向仰望天空的弟弟,只觉得可爱又乖巧。
“说我矮,”收回目光,琳达撇撇嘴,“你自己还长得一副女孩儿样呢。”
“啊?”赛尔疑惑地挠头,“大家不都这样,叔叔他不是更——”
“拜托,你是人类哎,”琳达翻起白眼,有时候她真难理解自己这个便宜弟弟,“木精灵是天生这个样子,你——”
“以后会变的啦,”赛尔很认真地同姐姐解释,“我还小,以后就长高长壮了。”
“那我也还小,”琳达有样学样,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以后会长大的。”
“嗯。”
“还在这儿干坐?回去吧。”
“再等一会儿吧,来风了。”
微风掠过两个小小的身影,将细长的发丝轻轻拂起,好不惬意。
别说,琳达想,真挺舒服的。
……
“回来啦?”感到藤蔓挪动,预热着饭菜的艾丽莎知道,是儿子回来了,“今天这么早?”
“对咯,书给你放在卧室了,”艾丽莎从厨房探出头,“书架第一排哦,我把别的书挪了挪。”
“妈妈,你在做饭?”闻到油烟的味道,赛尔立马警觉起来,“要不要我帮忙呀?”
“呃…没事,”艾丽莎尴尬地看着儿子,“是卡尔准备的,我只是带回来热一热…”
“…”赛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等妈妈缩回头关上厨房门后,便径直回卧室看书去了。
每天都这样也蛮不错的,赛尔想。
三天在学院,两天回家里,这样的生活,真是美好——美好,又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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