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逐渐升起的太阳将清晨的温亚德照亮的时刻,赛尔已经从睡梦中苏醒,揉揉有些惺忪的眼睛,看向另一旁空无一人的床铺。
赵竹就是这样,他总是睡得很早,醒得也很早,让赛尔完全摸不透他的休息时间。
而现在老人正于桌上书写着什么,他不时看两眼摆放在手边的电话,发出些轻嘲似的笑声。
“醒来了?”赵竹放下手中的钢笔,头也没抬地提醒孩子做好梳洗的事情,“洗把脸、刷个牙,我们得今天出发。”
“去哪里?”整理好乱糟糟的头发后,赛尔有些小开心地蹦跳到洗浴间内。
“往东走,”看完电话里长串的报告后,赵竹将笔记本与电话放回自己的腰包,“帕斯托堡。”
“那里?”刷着牙的赛尔有那么点吐词不清,“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那里的香肠和猪肉很有名,”赵竹扭扭略有酸痛的脖子,“特别是熏肉和火腿。”
“您去过那里吗?”漱好口的赛尔回到床沿坐着,“好像,您对那里很熟悉?”
“这世上没有我没到过的地儿,”喝口红茶润润喉咙,赵竹才接着说,“我们走吧。”
“走?”赛尔闭上一只眼,抓抓头,“还是用传送的…法术?”
“当然,”赵竹笑呵呵地收拾完行装,打算去往前台结账,“最快、最迅速,也最便捷。”
“我们是去那里…找林思行么?”推敲老半天的赛尔跟着老人从宾馆离开,“是不是呀?”
“是,也不是,”离开房间后,赵竹再不讲夏话,改说精灵的语言,“我们有新的任务。”
没来得及问些什么,赛尔已经被赵竹带着从旅馆附近的小巷内消失,前往格威兰中南部的城市帕斯托堡。
消失的老少二人并不知道,此时旅馆的接待员已将他俩当作从瑟兰来旅游的同盟国客人,开始对他们进行各种无端的揣测。
而此时,赛尔已经陪同赵竹到达陌生城市的郊外,行走于两旁遍布草场的公路之上。
“师父,这里好多的牧场呀…”看着由栏杆围护的草地上黑白相间的奶牛,“怎么,他们都喜欢放牧吗?”
“非也,”赵竹再度拿出自己那杆烟枪,“他们是喜欢牛奶与牛肉。”
“也对哦…”回忆前些天在葡萄庄园里吃过的那半生不熟的多汁牛肉,赛尔只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想知道我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为了缓解小家伙的尴尬,老人拿出自己的电话。
“想啊,”话虽如此,赛尔却有点后怕,“师父,可别跟上次一样,又是…杀人吧?”
“很不巧,是的。”赵竹的话成功让孩子耷拉下小小的脑袋。
“他们干嘛…”赛尔很是不能理解,“干嘛要去找您…杀人呢?”
“是找基地,并不是找我,”赵竹如此解释着,“我只是恰好将他们的任务接下来而已。”
“那您能否别找这种奇怪的任务呀…”从腰间解下随身带的水壶,赛尔喝起热腾腾的温水来,“我们找些正常的任务吧…”
“那不够刺激,”赵竹缓缓吐出口浓浓的烟雾,“人老了,要是不找点东西刺激下脑子,这记性就不得行。”
“到底是什么任务呀?”知道老年人那有些倔强的脾气,赛尔也算是放弃进一步的劝说。
“四十万威尔,”赵竹用指尖盘托起自己的古铜烟斗,“杀四个人。”
“四十万威尔…”对金钱有些模糊概念的赛尔询问起身旁的老人,“算是多少的信用点啊?”
“问得好,”赵竹罕见地开怀大笑,“看你怎么换算了。”
“怎么…换算?”赛尔不解地问。
“用不同的东西有不同的算法,”赵竹继续抽起烟,“一般拿魔晶做中间物换算,”吁好一口气后,他继续说,“按现今的算法,四十万威尔…大致是三万多信用点?”
“三万多信用点…”回忆起家人劳动收获的信用点后,赛尔着实吃了一惊,“杀死一人,能抵得上叔叔几年工作的收入?”
“可能?”赵竹将烟枪变没后,将薄荷糖放入嘴里舒缓口气,“至少基地是这样定价的。杀死普通人的报价大概有十万威尔吧。”
听到老人的话,赛尔忍不住揪紧自己的袖角。他实在不明白,为何夺取别人的性命能换来相当于数年劳动的收获?
小小的孩子忍不住想:或许就是这样,赵竹才会接下这样的任务?
“师父,你杀的都是坏人吧?”纠结许久的赛尔可算又提出个问题来。
“或许罢。”赵竹抽起烟,这般回答。
“或许?”赛尔摇摇头,这样诡异的答案他实在是没办法理解。
“从某种角度说,大家都可以是坏人,”赵竹停下步伐,静静地望向孩子,“不论你我,或者他们,全都一样。”
微风轻轻撩起赛尔的长发,在青色的牧场间鼓动奶牛的叫声,让一老一少静静地伫立于风中,如此互相凝视着。
“我怎么…”弄不清所以然的赛尔勉强张开口,“也算是坏人呢?”
“对所有中洲人民同盟国的国民而言,”赵竹看着清风带走自己烟斗里的灰烬,“所有的共和国人都是彻头彻尾的坏人。”
“他们…”赛尔又彻底迷惑了,“他们不是我们的同盟国吗?”
“同盟国不一定是朋友,”赵竹将烟斗里的灰烬抖落在公路上,“协定国也不一定是敌人。”
“不说那么多了,”赵竹拦住辆向城市的高楼方向驶去的的士,“我们走吧。”
虽然很想问问老人干嘛不用传送法术直接跑到帕斯托堡,但识趣的赛尔懂事地合上嘴巴,跟着赵竹一起登上前往市区的车辆。
……
到达目的地后,赛尔抽抽嘴角,有些说不上话来。
付好打车的花费,赵竹也从的士上离开,站到了赛尔的身旁。
“很意外?”赵竹露出如狐狸般的坏笑,“我也没说咱们要去城市里。”
“那就好…”赛尔苦恼地抓起自己的头发,“我还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城市呢…”
“别奇怪啊,”赵竹将胳膊靠在白色的砖墙上,“以前这里就是那所谓的城市。”
出现在赛尔眼前的并非幢幢钢筋水泥构成的高楼大厦,而是由乳白色的砖与天空似的蓝构成的矮小的石头房屋与远处倚山而建的巨大堡垒。
“在过去,这就是一座典型的上洲城市,”用手抚摸过古老的墙砖,老人如此感叹,“而现在,这里是旅客游览的地方。”
“那座建筑…”赛尔的眼光被远方高大连绵的堡垒紧紧抓住,“就是格威兰的…城堡?”
“没错,”赵竹再度唤出手里的烟斗,“我们委托人的家产。”
“家产?”赛尔可是吓了一跳,“那么大的建筑…不应该是公用的吗?”
“在这里可不一定,”与路过的热心人打了声招呼后,赵竹领着赛尔走进小镇里逛起来,“不论什么样的东西都可以是私产。”
“譬如那座巍峨的城堡,”赵竹的手指向山头的砖石建筑群,“就属于帕斯托家族。”
“帕斯托…家族?”赛尔的小脑袋可爱地歪了歪,“家族…是书上教过的格威兰贵族吗?”
“是,”赵竹这般回答,“格威兰的贵族——帕斯托家族;格威兰的城堡——帕斯托堡。”
看向远方的高山上连绵起伏的尖顶石砖建筑,赛尔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对来自共和国的孩子而言,这一切都太过震撼与神秘。他无法理解格威兰的体系,他无法理解私产的原理,他只能静静地跟随老人的步伐,在不可知中思考这些玄妙的问题,向成长的道路前进。
“帕斯托现今的伯爵便是此次的委托者,”赵竹叼着烟斗,慢慢将任务的讯息告知孩子,“就是他花费四十万威尔的价格委托我处理掉当地的四个人渣。”
“他们都做了什么坏事?”赛尔的问题算是脱口而出。
“按照那位伯爵所说,”赵竹翻出自己的电话,递给身后的孩子,“他们四人合伙杀死他的朋友,他需要复仇。”
“格威兰的警察呢?”有了上次任务的经验,赛尔有些开始质疑当地政府机构的工作能力,“他们真的什么都不作为吗?”
“不是不作为,是限制于法律的因素,”赵竹示意赛尔先看看电话上的内容,“他们没法给予犯人应有的惩罚。”
细心阅读电话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细小文字,赛尔的眉头越皱越紧,大大的眼睛里写满难以置信的震惊之情。
因为这四个犯人,全都是少年。
“他们…为什么要…”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回后,赛尔重新整理好发言的思路,“他们为什么会…不受惩罚?”
“因为他们未成年,”赵竹吸着烟,“根据格威兰的法律,处于他们这个年龄的罪犯有着免刑的特权。”
“你看,他们杀人的时候才不过十五岁,”赵竹伸手敲敲赛尔的脑壳,“处于格威兰的法定硬是年龄之下,便可免罪脱逃。”
“这、这也太——”赛尔又有些接受不了其中的荒谬。
“没甚么奇怪,”赵竹轻轻吐出口烟雾,“稀松平常。”
“那我们…去干什么?”迷惑的赛尔挠挠自己的脑瓜,“去找这四个人吗?”
“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那现在——”
“现在,先去问问这镇上的人,”赵竹于一家酒馆前驻足,“看看事情是否属实。”
“为什么呀?”赛尔有些嫌弃地跟在老人身后,不情愿地迈出自己的小步子,“又去酒馆吗?那里可好吵的…”
“忘了?”赵竹有些不满地扭过头,“在这里,一切信息都可能是假的。”紧接着,他的手搭上孩子的额头,“除非自己探查清楚,否则没什么东西可以相信,没什么人可以信任。”
“所以,要跟来?”站在吵闹的嘈杂声的入口处,老人伸出手,向孩子发出邀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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