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葛莱忒睁大了好看的翡翠色眼瞳,鹰隼的话让她感到难以置信。它所描述的,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苏希路安多吗?那个无论何时,只要她身陷危险,就一定能够及时赶到的苏希路安多?那个给予她无人可比的安全感的苏希路安多?
“你觉得我在撒谎吗?”鹰隼歪着头问她,眼神却告诉她这句话不是一句疑问句。
该死的,它是有读心术吗?
“不……我是说,苏希老师他不是这样的人。”话刚出口,伊葛莱忒便有些后悔,她对苏希路安多又了解多少呢?之前不是才发现她对他其实一无所知吗?“最起码,不会是抛弃学生,自己苟且偷生的人。”
鹰隼拍拍翅膀飞起来,“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他是一个不错的老师,但你最好小心,太过盲目相信他,也许最后连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等一下!”伊葛莱忒冲过去抓住栏杆,冲在半空中的鹰隼叫道,“你们没有想过也许背后有隐情呢?也许这全是一个误会。”
鹰隼沉默的眼神让伊葛莱忒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愚蠢,他们曾对苏希路安多怀有同她一样的感情,如果还有其他合理的解释,一定不会走到如此憎恨他的地步。
如果换成是她,她也一定会去询问真相,她宁愿相信那天是什么天外来客绑走了苏希路安多,也不愿相信苏希路安多弃学生的性命于不顾。
“听我一句忠告吧。纹章历练一结束就离开他,以后别和他扯上关系。”说完,鹰隼拍拍翅膀飞走,它回头看了低头神伤的伊葛莱忒一眼。女孩低垂着头,红发披肩,长长睫毛之下的墨绿色眼瞳色彩黯淡,她抿紧了嘴唇,有些不甘。
普夸厄没有说错,她果真和年轻时的切尔西有些相似。
不是眉眼,而是潜伏在那娇柔外表下的力量,普夸厄说那是倔强,而它认为是坚强。
“我相信他!”蓦地,伊葛莱忒扬起头,大声叫喊道。
“嗯?”听见女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鹰隼连忙拍停翅膀,悬停在空中。
“我相信苏希老师!不管你怎么说,我都相信他!”伊葛莱忒用力地握紧了栏杆,指尖发白,丝毫不觉粗糙栏杆上的锈刺已刺进了她的手掌。与她分享苹果醋的人是苏希路安多,带她逃离众人指责的人是苏希路安多,过去一次次赌上生命救她的人是苏希路安多。
没错,不是其他人,是苏希路安多。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她都不能背叛他。
鹰隼已飞出了一些距离,凭借它敏锐的视力,它看到女孩目光如炬。她自己斩断了迷茫——以一种最愚蠢的方式。
“随你吧,丫头。”它大声说。
鹰隼越飞越远,身影消失在了一座高塔之后。伊葛莱忒有些怅然若失,苏希路安多的身上有着太多谜团,为什么他从没对自己提起过?
她不知自己在原地呆立了多久,回过神的时候正听见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伊葛莱忒想起来自己早就饿了,她刚才原本是打算去找苏希路安多,顺便找找厨房的。那就先下楼走出这里看看再说吧。这样想着,她迈开有些僵硬的腿。
尽管兽场的各个角落里都堆放了吸收味道用的孔炭,弥漫在空气中的兽灵粪便的臭味、羊膻味还是让人敬而远之,除了传令官和兽师,一般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守望者们需要坐骑外出巡逻的时候,兽师们都是将爪羊牵出兽场,带到外面的空地上交给巡逻队员。
常年工作在这种气味的兽师们对常人难以忍受的味道倒是丝毫不觉。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代价,就像锻工铁匠的耳朵会在长年累月中被巨大的钢铁碰击的噪音所损伤,战斗员在战场上会经历与同伴的生离死别,相比起来,只是忍耐臭味算得上一种福分。
几位戴着皮手套的驯兽师提着木箱子急匆匆地穿过羊厩,有几头怀孕的雌性爪羊快要分娩了,从兽场的另一头传来准妈妈们痛苦的叫声。
诺维西吃力地抱着有他身体一半大的箱子跟在最后,他个子有些矮小,经常被嘲笑说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他原本是药剂师,按理说不用参与兽师们的工作,但他十分乐意多帮忙,顺便多长长知识。
照顾兽灵与照顾人类十分不一样,诺维西希望以后他能成为治愈一切痛苦的医师,不管对方是何种生灵。
“哎哟。”他撞上了什么东西,踉跄了几步,费好大劲才没让箱子落在地上。木箱遮住了他面前的视野,他连忙道歉,“实在是对不起,我赶时间,没有好好看路。如果不是我抱着箱子不好鞠躬,我一定给您好好道歉。”
“这不是诺维西吗?”
听见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诺维西从箱子后方探出头,原来他撞上了灰溪。
“啊,灰溪先生,非常不好意思。”
“不,没事,我也是在和朋友聊天,没有注意你过来了,要道歉也是我才对。”
诺维西这才看到灰溪的身旁屹立着一个棕黑色的庞然大物,因为它的体型太过庞大健壮以至于诺维西一开始把它当做了一堵墙。
“不好意思,大地先生,我没看见你在这里,”诺维西有些惊慌,像一只一惊一乍的小兔子。
厚重的毛发遮盖住了大野牛的大部分五官,它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在意。
“灰溪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呢?”他好奇地问道。
“我们马上要出发去祖笛城了,我在和大地道别。”守望者的伴灵们要么和自己的伴族住在一起,要么住在为伴灵特意修建的区域,但大地特别喜欢兽场,在这里它有几位爪羊朋友。
“这么快,那位小姐的伤已经不要紧了吗?”
“嗯,先前苏希路安多去看过她了。除了伤尔大师的高超医术,也多亏了你啊。”
“哪……哪有,我,我才没有帮上什么忙。”诺维西红着脸颊缩起脖子,耳根有些发烫,被人夸奖总让他难为情。
他突然想到他们来到北望塔还没到24小时,他们是凌晨时分来的,现在不过才是傍晚。虽然那位小姐体内的毒素已经被排干净了,但左手的伤口与身体的疲劳哪是那么快就能恢复的呢?只怕她是在逞强。
“你们是要去纹章历练对吧?报名明天晚上才会截止呢,为什么不多待一会?从这里坐大鹿拉的车很快就到祖笛城。”
“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事要做。”灰溪含糊其辞地回答,真实的原因它没能说出口,他们在这里并没有那么受欢迎。
诺维西还想说什么,一位兽师转过头发现他落在后面,于是对他招招手大声叫道,“喂!小鬼,你再不来我们就不管你啦!”
“对不起!我马上就来!”
诺维西对灰溪点点头,语速飞快地说,“那灰溪先生,我先走了,以后我们有缘再会。希望玛吉娅能庇护你们。”
他走出几步,又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来,差点没抱稳怀中的大箱子,“希望伊葛莱忒小姐能得到胜利女神的垂青。”说罢,微微鞠了个躬,又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真是个古怪的孩子。
“大地,好好保重。”灰溪目送诺维西远去,然后转头对老友轻声说。
说是朋友,灰溪对大地的感情其实更为复杂,更像是长辈对后生,或是兄长对小弟。六年前大地就像他的伴族一样瘦小,可以被普夸厄抱在怀中。
光之瑰小队第一次集合时,灰溪难以想象这样一对颤颤巍巍、弱不禁风的组合竟然通过纹章历练还能取得二月纹章,想必一定是超乎寻常人的毅力与决心在身后支撑着他们。
说不上来为什么,灰溪很喜欢大地,它沉默寡言、宽厚忠实,可能是因为大地和普夸厄让它想起了年幼时的自己与苏希路安多。矮小的伴灵与瘦弱的男孩,总是被嘲笑的对象。
大地轻轻地“哞”了一声,“你也保重,”它说,低沉的声音像是回响在山谷中的沉重钟声。
犹豫了一会,它接着说,“我想你最好知道这件事……最近大家都在议论一些不详的消息,‘成群的黑鸦栖息在城外的枝木上,猫头鹰在视野之外唱着不详的歌,毒蛇从地底涌出盘踞在巨石阴影之下,深暗的迷雾四处弥漫......‘”
灰溪有些惊愕,大地刚才所说的,是古老传说中沼泽魔女兆言的其中一部分,尽管人人都知道它,但很少有人会提起,就像死亡,它就在那里,但人人都装作视而不见,“谁在说这种话?”
“每个人都在说,虽然表面上一派祥和,但大家私底下都十分不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个月前瓦祭里达热的大批商队经过祖迪,从那时候便传开了。”
“从北方吗......?”灰溪想起了流传在先辈中的一句话,阴影之地传来阴影的话语。瓦祭里达热在凛霜极地,位于斯里芬大陆的北方,沼泽魔女的兆言一路从北来到这里吗?更多令人不安的想法掠过它的脑海,小时候在学庭上听来的远古传说在脑中重拾生命力,三树魔女、巨兽的遗息、没有人能读懂的咒语......灰溪打了个冷战,它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它的想象力确实太过丰富了。
如果不是事出有因,魔女的兆言绝对不会突然流传起来,灰溪问道,“有人说过北方发生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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