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虫在某天许下一个心愿,渴望化作美丽的蝴蝶。吐尽名为梦想的丝线,把丑陋的自己包裹起来。经过春秋和冬夏,迈过炎凉和嘲笑,终于等到破茧成蝶的一天。
绚烂多彩,轻盈灵动,那是蝴蝶,多么动人。
可是爬虫永远都不会明白,那于天空飞舞的只是蝴蝶,爬虫早已死去。用自己的身体化作一个蛹,最后却只孕育出一个美丽的梦。
你永远都抓不住翩然的蝴蝶,却一低头就能看见死去的爬虫。那美丽的活在梦幻,那丑陋的死在真实。
舒亦辰,就是千千万万只爬虫中的一个。
如今,茧破了,疼痛了,才看清了真实,才明白了虫和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
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天花板,身上的被褥也是如往常般的薰衣草香味。舒亦辰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因为承受不住痛苦而昏迷过去了么,感觉到自己后背的衣服和身下的被褥已经被汗水浸湿。
在爬起来时正好对着衣橱上的那面大镜子,映照出如涂了胭脂般的唇。指尖轻点,划去一道血色的殷红。
这血,不是自己的,而是来自鬼面。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出来,当时的一切又都再次上演。
只记得在痛苦到极致的时候,一颗蓝色的胶囊出现在了眼前,自己抬起头,看见的是鬼面那张冷漠的脸。
“吃了它,你就会好。”
这声音比平时还要清冷,可却像是带着魔力,勾动起舒亦辰心里所有的渴望。是的,吃了它,这痛苦便会烟消云散;吃了它,这美梦便可以继续留下。吃了它!吃了它!充满贪婪和欲望的声音在耳边,在心里,在舒亦辰身上的每个细胞里呼唤着。
他的身体需要它,他的灵魂也需要它。
只要吃了它,自己就可以继续躲进茧里,去做那一场有关化蝶的美梦。
颤颤巍巍,舒亦辰握住了鬼面的手腕,头一点点俯了下去,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够将这装着梦想的胶囊吃下去了。
无声的咬了上去,很快那带着一丝铁腥味的液体便涌进了口中。一点点渗透出来,涂在唇上如胭脂般艳丽。
“何必呢,这样做并不会缓解你的痛苦。”鬼面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乎那受伤流血的手并非自己的。在舒亦辰松开口后,手背上留下一排清晰的牙印,顺着齿尖凿出的缝隙,滴滴血珠正在不断渗出。
“痛吗?”舒亦辰问道,脸上带着微笑,哪怕身体在不断痉挛,即便站立着都是痛苦不堪。
“有点。”鬼面实话实说,全力的一口,加上舒亦辰此刻比平时更强的爆发力,如果咬在手指上,估计那已经断了吧。
听到鬼面说痛,舒亦辰笑得更开了。或许,你不明白我的想法,但那不重要,只要我自己懂得就够了。就像我不懂,自己憧憬的到底是什么一样。
捡起掉在地上的蓝色胶囊,舒亦辰直接丢进了口中。
痛苦散去的一刻连同身体所有的力气一起带走。舒亦辰的身体重重倒了下去,记忆也到此戛然而止。
伸出舌头,将那一圈残留在唇间的血迹舔走,混着唾液居然出奇的有点甘甜。可到了舌根又变得苦涩起来,带一丝丝铁腥味。
喜欢太浅,爱太深,恨又不至于。说不上来的苦涩感,但却凝在心上,冲不去,摘不走,用力还会痛。
可想起之前的种种,就连这痛都似乎是假的了。既如此,再伪装什么还有意义吗?冲动,自心底而起,然后便再也不能抑制自己。
舒亦辰翻出床下藏着的衣服,一件一件,每一件都是他喜欢的,都是他存钱偷偷买下的。可现在,他却拿起剪刀来想将它们剪个稀巴烂。伪娘,我不要再做了。什么美丽,什么被人追捧和羡慕。喜欢镜中美丽的自己?喜欢男人?喜欢当女人被呵护的感觉?呵呵,真是可笑啊!
锋利的刀刃张开,只要轻轻一合,这单薄的布料便会被撕扯开来。
可是,腾在空中的右手却像是被人拽住了一样。
顺着镜子去看,那是舒亦辰的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
“为什么阻止我呢?”舒亦辰忽然开口,也不知是在与谁对话。
“这不是你喜欢的衣服吗,为什么要将它们剪坏呢,多可惜啊。”同样是舒亦辰在说话,可语气神态却完全判若两人。
“我不要在当伪娘了,也不想继续吃药了,更不想再去喜欢男人。我受够了,就认清现实吧,我这辈子做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就够了!”舒亦辰的右手在努力挣脱左手向着衣服挥舞剪刀,可当快要触及时又被制止住。
“那不如,就让我来替你穿吧。反正,你本来也只是喜欢我而已。不是你说的么,最爱镜子里美丽的我了。喜欢美又没有什么过错,不想当男人又如何呢?说到底,错的是命运,是把你安排到这个身体里的上天,还有那些愚昧的家伙,而不是你啊。”
右手松开,剪刀落在地上。而左手则抚上了脸庞,用着最温柔的口气说道:“从此以后有我陪着你。我是你最最爱的人,也是最最美丽的你。”
原来,我已经疯了吗?
舒亦辰看着镜子里那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存在。
穿上长裙,戴上假发,红妆一抹,他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美丽。因为过去他只活在镜子里,只存在于幻想中。而现在,他活过来了。
破茧成蝶,虫儿死去,蝴蝶终于飞上了天际。
……
而顾墨笙此刻已经跟随着鬼面来到预定的地点,周围那一群伪娘让他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话说回来,鬼面这家伙收集那么多伪娘到底是要干嘛,难不成想开女装学园吗?这些女装大佬们各有特点,而且姿色都不错。不过感受着他们盯着自己的眼神,顾墨笙还是心里面有些发毛。
“把人放了。”
听到这句话,不但顾墨笙感到惊讶,这些伪娘们同样不解,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啊。
“放人!”鬼面的声音加重了一下,同时目光向着周围一圈扫去,每个被他眼睛扫过的人都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他们知道这个男人的可怕,而且被药物操纵的他们,说是这个人的奴仆也不为过。药瘾发作时那生不如死的滋味,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了。
隔着面具,顾墨笙看不清鬼面的表情,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但自从舒亦辰那边离开后,他似乎就有点些不太对劲。
“劝你一句,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也不要再打阴司的注意。碰到我们的人,最好绕道走,否则,谁也救不了你。”鬼面说完,也不再理会顾墨笙。那一群伪娘也跟着他一同离去,只剩下浅雪宫幽和顾墨笙两人互相对视。
这个男人…在看到顾墨笙第一眼的时候,浅雪宫幽就感觉到熟悉,似乎隐隐约约与脑中某个身影重合了起来。
“走吧,我先帮你松绑。”顾墨笙走到浅雪宫幽的面前,为她解开绑在手上的绳子。在靠近的一瞬间,浅雪宫幽能够嗅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烟草味,可出乎意料的,并不讨厌,反而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浅雪宫幽试探着问道,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初次见面,你好。”显然顾墨笙并不想让浅雪宫幽想起那些事情来,他和她注定不会再有什么交集,这一次,纯属偶然。
“不对,我肯定在哪里见过你,是在哪里来着……”浅雪宫幽歪着头,仔细思考着。终于,她一拍手,惊喜地说道,“是在梦里,我在梦里见过你!”
“咳咳,小说看多了,还是老歌听得太入迷?”
顾墨笙有些无语,这狗血的对白是怎么回事,而且,你最应该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处境么。被人绑架,又被人莫名其妙放了。对于你来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是个未知数啊。
“你记得回去的路吧,这里距离青冬市也不是很远,火车几个小时就到了。身上有钱吗?”顾墨笙想得非常周到,又刻意给了浅雪宫幽足够的路费。至于送她回去,这种自找麻烦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会干呢。
“我们真的不认识吗?”在临别前,浅雪宫幽又一次问道。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顾墨笙要离去的背影,她的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疼痛,似乎有很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一样。如果不抓紧的话,或许就再也抓不住了。
“不认识。”顾墨笙一边背对着浅雪宫幽往前走,一边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烟。无论什么时候,离别总是让人不太舒服。大概一支烟就能够解决吧。吸一口,吐一口,那些无聊的情绪,全都会随风飘去了。
“踏踏踏”
唯一没想到的是浅雪宫幽不按套路出牌,居然直接跑到了顾墨笙的前面。看着顾墨笙嘴巴里含着香烟,脸上带着一丝惊讶的模样,浅雪宫幽笑了起来。
“你的样子,我记住了,这一次,不会忘的。”像是某种誓言一样,她认真说道。不知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寒冷,让她的脸颊染上一层粉红。
最是那一抹不经意间的娇羞,定格了重逢的喜悦,也驱散了离别的不舍。最重要的是,当你在无尽黑夜又点燃香烟的那一刻,总有一支是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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