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 8：黑暗

“城管来了！”

声音刚一响起，整个巷子里面便是一阵的鸡飞狗跳。这四个字对于摊贩来说无异于山洪暴发，海啸来临。无论是刚才闲聊的，玩手机的，还是摊着煎饼果子的，全都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摊车，然后飞快的逃窜而去。

努力蹬着脚下的三轮车踏板，关山知道自己不能被抓住，那为数不少的罚款足以让现在的他倾家荡产。如今这个小小的烧烤摊是他这个月生活费以及房租的全部保障了。

来到祥阳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从家里带来的那点钱早就花了个见底，以他未成年的身份和高中没毕业的学历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什么正经工作。无奈之下，他想办法弄了这么一个被人低价转让的烧烤摊，卖卖烤饼，烤肠之类的食品。

虽然成本不高，可能够赚到的钱也同样低的吓人，更是要是还要时刻提防城管的骚扰。每天早起贪黑的干活，逃窜，还要和别的小贩抢位置。工作一天回去后小心数着一个个钢镚，今天到底赚了多少钱，又赔了多少钱。哪怕偶尔发现多出了一块钱也会高兴半天。当你的真正自己自给自足而不是被别人给予的时候，才会明白生活到底有多么不易。

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中，放学的孩子和下班的大人们熙熙攘攘，这是卖小吃的最佳时间。关山早就瞄准了一个好的摊点，这几天他都是在那个地方把一天销售剩下的烧烤卖出去的。

这是一个中学门口，刚放学的孩子们都是饥肠辘辘的，他们很愿意拿出几块钱来买点东西暂时填饱肚子。

“老板，两根烤肠，两根面筋，再来一个烤饼。”

“好嘞，一共五元钱。零钱在盒子里面，自己找一下。”关山一只手熟练的翻动手上的烤串，另一只手拿着刷子为它们抹上酱汁和辣椒油。最后再撒上孜然和芝麻，烤的香喷喷的串就完成了。

这样子一天能够赚多少钱呢？数着少了多少根竹签就知道了。一根烤肠的成本大概6毛，售价1块钱一根，烤面筋和烤饼成本大概五毛钱，售价同样是一块钱。按照利润5毛来计算的话，卖出十根就能赚5元钱，一百根就能赚50元。生意好的时候能卖二三百根，生意不好的时候卖一二十根都有可能。

一个月下来又能赚多少呢，大概在1500到2000多元之间吧。房租是六百一个月，水电费另算，还要解决两人吃饭的问题。这点钱只能说勉强够用。

看着那一个个拿着自己烤串吃的嘴角油光的学生，自己本来也应该是他们中的一员。如今却已经离开学校在寒冬腊月中为生计而奔波。可他并不后悔，虽然现在的生活很累很苦，可是他的心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肉体上的辛苦总比灵魂上的痛苦要强得多。

最重要的是，他不是孤身一人。

每天回去时，早就等在门口的关岚就会关心的说上一句：“你回来啦，辛苦了。”这句话让关山有一种：这才是家的感觉。

收拾好摊子，学生也走得差不多了，那么今天的工作也到此结束吧。脚踏上三轮车，在夜色中向着名为‘家’的地方归去。

在这样的都市里，我们日出而行，日落而归。像关山这样的人有多少呢？在灰头土脸却依旧依靠双手奋斗的日子里，我们不幸而幸福着。

可你知道的，有时候光，总是会忘记将一些人的前方照亮。而有的时候，你越是渴望风平浪静的生活，骤雨就越是会突然而至。

关山的车子没走多远就被一伙人给截了下来，为首的是一个短发黄毛的小混混，看起来二十多岁，而其他几个都是十几岁上高中的年纪。

“你在这片地方摆摊子，交保护费了没？”黄毛的话让关山以为自己在看古惑仔的电影，这是什么年代，居然还有交保护费这一说吗？

可一阵拳打脚踢让他总算认清了现实，这不是电影，但这个社会上依旧不乏这样的蛀虫。这些人通常背后都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组织，然后派几个人招揽附近学校不务正业的学生，让他们在学校附近圈地盘。平时勒索勒索学生，收收小摊贩的保护费是他们平日里烟酒上网钱的来源。

今天赚的所有钱，还有本来要收购材料以及付房租的费用，加起来一千多元全都被无情夺走。三轮车被人推倒，东西全洒在了地上。

比起身上被打的疼痛，关山更感到了心痛。他拼命想要护住这些钱财，可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反抗。他有想过向路人求救，可那些人看到这场面都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更别说上前帮忙了。

或许有人打电话报警，可等警察来到，这些人早就不知去向了。

躺在地上，关山茫然的看着夜空。没了，什么都没有了。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一瞬间就被抢光，三轮车倒在一旁不知道是好是坏。每当自己想要为着某种幸福而努力时，命运总会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住的地方，远远看到他的关岚已经跑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看着关山脏兮兮的衣服，还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模样，关岚心痛的问道。

“被人打了。”关山说道，“钱也被抢走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可还是努力将没有流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悲愤，委屈，无力…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让他本能的不想在关岚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来。

“一定很疼吧。”

关岚的手轻抚过他脸上的伤，冰冷的手却让关山感到舒服和安心。原本的颓丧被暂且压了下去，虽然钱没了，可三轮车和烧烤炉这些都完好无损，只要自己多努力一点，失去的都可以再挣回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关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染成黄色的短发非常惹目，他就是之前带头收自己保护费的家伙。

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关山想也没想就直接冲了过去。

“就是你这个混蛋，抢了我的钱，你把我的钱还给我！”

“啊？”黄毛被忽然冲过来的关山吓了一跳，当看清这个小子就是自己刚才带人揍了的小摊贩时，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一把将他推开。

“老子拿了就拿了，就凭你，还想要回去？做梦吧你！”

关山怒从心起，选择了向黄毛出手，可是以他的水平根本就不是这样经常打架的混混的对手。

黄毛躲开关山耿直的一拳，然后脚下一绊，关山就重心不稳的倒在了地上。然后黄毛脚尖一挑，正好踢在他的肚子上。

一股酸水直接从喉咙里涌了上来，关山捂着自己的肚子蜷缩在地上。

“切。”黄毛鄙夷的看着关山，不屑道，“省省吧，这次就当买个教训，以后看见老子绕道走。”

“MD！”关山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这段时间一直压抑的怒火全都爆发了出来，他就像一条疯狗般向黄毛扑去。

事实证明，拼命有时候还是有点用处的，关山成功伤到了黄毛，但也挑起了他的怒火。

“操，小子是你自己找死！”黄毛的脸被关山抓出一道血痕，心里被激出了戾气。

认真的黄毛根本不是关山能对付得了的，就算有再多的愤怒和热血也没有用。这是身体素质的差距，也是经验的差距。关山就像个沙袋一样只有挨揍的份，鼻子，嘴巴全是鲜血，脸已经肿了起来。再一次倒在地上的他就像一条快死的咸鱼。

还没被生活彻底打倒，自己已经先一步被混混打倒了吗？这现实给予自己重拳的方式还真是出其不意啊。

“艹你M的，还敢跟老子拼命，狗玩意！”黄毛摸着脸上那道伤口骂道，自己本来明天还想去学校里泡女学生呢，这一下脸划了，还是被一个狗崽子给弄伤的，这要说出去不被人给笑掉了大牙。

越想越气，黄毛抬起脚来准备再狠狠踹关山几下出气，可伸出去的脚却被人给抱住了。

“不许你打我弟弟！”关岚抱着黄毛踢出的腿，她的脸上虽然带着恐惧，可眼神却很坚定。她被母亲打过，也被别人打过，可是心里却没有过现在这般的恨意。弟弟对于她来说是最最重要的人。她是姐姐，要保护自己的弟弟。

“哟呵，还有个小丫头。”看到拦住自己的关岚，黄毛笑了，“正好，今天晚上寂寞的很。本来还想用从这小子那拿到的钱去乐呵乐呵，现在好了，有免费的送上门来。”黄毛将腿一抽，关岚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跟着过来了。

黄毛再一把搂住她娇小的身体，轻若无物的触感，虽然身材不是很丰满，但是这样的女孩子玩起来一定别有味道吧。他可是个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男人。

“放开我！”关岚又惊又怕，小小的身子拼命的扭动挣扎着，可是并没有什么作用。

“你放开她！”看到关岚落到了黄毛的手里，关山从地上再次爬起来，可被黄毛直接又是一脚给撂趴下。这一下或许是伤到内里了，关山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这血雾洒到了黄毛的胳膊上，也洒到了他手中关岚的脸上。

弟弟……

眼前的世界被这一口鲜血染红，关岚整个人都呆傻住了。

自己在干什么？

弟弟就在眼前被人伤害，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姐姐的责任不就是保护弟弟的吗？

可是现在呢，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

在一片空白的大脑之中，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杀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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