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之宫寒川的死意依旧明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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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她所愿，我们从七里滨下了车，在那之前，我们又聊了很多事情，只不过这些关于自己身边同学的故事除了能证明她也在滨海中学读书以外什么也证明不了，我并没有从中听到能让她产生自杀想法的理由——不过拜此所赐，在这期间，她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此前，她险些在我面前哭出来。

我在那之后一直试图揣摩她情绪突变的原因，可是我没有找到答案，或许我是真的想不清楚，但或许是我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

“喜欢镰仓？”在下了车前往镰仓的路上，她问我。

“不讨厌。”

“什么嘛，这么微妙地回答。”她走在我前边不到一米的地方，对着我转了一个圈，黑色的长发也随之起舞，待她站定，“我猜，你不是镰仓人。”

“现在是。”

“以前不是？”

我摇摇头。

“让我猜猜，怎么样，蹩脚同学的故乡？”

“不打赌？”

“不打赌，”她回答，“只打你名字的赌。”

怎么说拿别人的名字打赌都不是一件好事情吧。

“好吧，”我选择了妥协，对将死之人没有必要苛责。

“哈——北海道！”我的话音刚落，她就亢奋了起来。

真是一个华丽而完美的错误啊。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答案，我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这样想？”

“你像是来自北方的人。”

“为什么？”

“有北方人的气质。”

“什么气质？”

难不成北方人有着特别的气质么？也没有一个研究报告曾经研究过啊，北方人和南方人，除了口音之外应该就没有什么不同了。

她摇了摇头，故作神秘的说，“既然已经不对，就没有必要细说了。”

真干脆啊……

“差多远？”

“半条新干线的长度。”

“关东？”

“恩。”

“东逗子么？”

“近了。”

“藤泽。”

突如其来的答案让我有些发懵。

她没有理解我“近了”的真正含义，她猜的地方太近了，应该是更远一点的地方才对。

“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是说你猜的太近了。”

“万能的汉字啊！”她恍然大悟，用手敲了一下脑袋。

“这是你理解能力差的缘故吧？”

“呵呵，竟然这么说一位异性么？蹩脚同学没有交过女朋友吧？”她回过头，抿起嘴唇。

“好笑？”

“很有趣。”她转过头，继续向前走着。

大街就如同刚刚被清洗过一样一尘不染，这是这个地方的常态，走过街道的人什么都不会留下，匆匆的走来，然后又会匆匆离去，路面总是保持着未曾有人经过一般的干净。几台自动售货机无精打采地站在建筑物的门口，满满的食物和饮料被玻璃隔开，等待着有心人将钱币投放进去。

“——横滨。”

“还是近。”

这回，她理解了我的意思，说了一个更远的城市。

“我孙子市？”

“不对。”

为什么猜这个啊，一看就不是吧。

“那——东京？”

“没有那个福分。”我摇摇头。

这么听上去就有点像是漫画主角的出身了，然而我没有成为主角的幸运。

“难道是乡下？”

“越猜越倒退了呢，就是在某个城市，其实刚才已经很接近了。”

这里的近，是指马上就能猜到的意思——而果然，她没有让我失望。

“——千叶！”

虽然猜到了，但我并没有感觉很高兴，相反，我没有做出回应，因为这座远方的城市留给我的仅仅是无言的沉重。

“啊！猜对了！猜对了！”她又跳起来，“要奖励！”

“不是说了不打赌么……”这家伙，没有记忆力吧？

“赌注是赌注，奖励是奖励。”她斩钉截铁的说道。

她两眼放光，十分期待奖励。

好，我认输。但是——

“KISS？”

她露出看到脏东西的表情，“好恶心，去跳海吧你。”

“我还想好好活着。”——不像你寻思着怎么自杀。

当然，我并没有将后面的想法说出口。

“那，你要怎样奖励我？”

“你要什么？”

她仰望起天空，作出思考的样子。

几只海鸥正在海滨的上空飞舞，奏出空寂而遥远的单调音符。

“KISS？”她小声的嘟囔着。

“去跳海吧。”我用她的话回应她。

“那——要ICE-CREAM！”

明明可以说日语，为什么偏要拽英文？显得与别人不同么？

虽然说对她对冰激凌的叫法有些不甚认同，但是最终我总归是选择了妥协。

“这个可以有，附近有商店么？”

“这个世界哪里没有商店？”

“家里。”我回答。

“那蹩脚同学的家里有什么？”

“银行。”

她再一次转过身依旧摆出一副看到垃圾的表情，“蹩脚同学，啃老族？”

“咳，硬要说的话，我的所有钱都交给了一个叫‘妈妈银行’的迷之机构。而且，我也有在自己打工，只不过今天有人替我代劳了。”代劳者当然是追滨，反正这家伙在家里也闲着没事干，虽然说这家伙有女朋友，但是最近几天似乎淡了联络……

“哈哈！”她捂着肚子大笑着，“哈哈……蹩……蹩脚同学……很厉害嘛！”她表现的上气不接下气，“哈——太形象了喂！……简直……简直就是犯罪！”

第一次见到这么开心的她。

但是，我丝毫没有被自己的话戳中笑点。

“没有必要这么开心吧。”

“嘛嘛，总要开心点。”她说，“我带路，去商店吧。”

听她的话，像是对这附近熟门熟路。

“吃ICE-CREAM真的好么？现在可是秋天……”

考虑凉性食物对肠胃的不良影响，我有一点退缩。

“人会因为到了秋天而不吃饭么？”

“不，人只会因为没有粮食而不吃饭。”

“所以，在秋天享受夏天的ICE-CREAM，没有关系？”

“没……没有。”

好狡诈的诡计！虽然仅仅是混淆是非的话术，但真是让人连脾气都没有。

这一次在语言上的交手依旧是以我的完败告终，这让我萌生了“其实一之宫朋友很多吧”的想法，毕竟，能够这么熟练运用语言技巧的人一般人际交往都不会太差。

我们人手一个ICE-CREAM从海滩附近的商店里走出来。在这里先澄清，我一点也不想吃这种凉凉的，感觉造型很奇怪的能量塔，但是这家伙用“你不吃的话就没意思”的理由强迫我买了一个。

我也挣扎了，挣扎了！但是一之宫是不会让她的眼前发生她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的——比如说，我拒绝吃ICE-CREAM……

“现在——我们去海滩！”她手里握着甜筒，不知对着哪个方向喊道。

“别人是听不到的，他们还在忙自己的事。”这是对她发出噪音的抗议，周日的一天应该是安静度过的才对，我的双耳可经受不起这样的干扰。

“我是给你喊的。”

“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到。”我回答。

“要印在脑子里，即使是二十年后也要记着曾经有这么一个女生在你耳边喊着‘想和你一起去海边！’”她揪着我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啊，耳朵！”耳朵会不会像是面条一样被揪长啊，好担心我以后会不会变成精灵。

“怎么了？”她松开手。

“没什么。”

既然她松手了，就要懂得见好就收。

“二十年后，就已经结婚了吧，结婚的还在想着别的女人是不对的。”我以我在以后能结婚作为了前提，尽管我很少有这么想过。

“我不是别的女人，所以我相信你会充分考虑到这一点的。”

“这是什么话……”

虽然想追问，但是被她给回避过去了。

所以，我也没有打算违反当事人的意愿执意问下去。

我们行进到海滩，那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大概是因为周末，有很多人来这里玩儿吧。

——七里滨的海，我没有感觉到这里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

不过如果硬要说的话，我对无垠的大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似乎我身边的人都不这么认为。最起码，笃子就很喜欢海。

“你不是不喜欢热闹么？”

“但是我喜欢海啊！”

好，又是一个喜欢海的。

“所以？”

“我喜欢海，更甚于我厌恶人群。”她踩在沙滩上，就像是踩在平衡木上一样，伸出双手，面带微笑地向前走，在沙滩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迹，“……所以我才会来这里。不过，蹩脚同学不知道么，很多时候，七里滨都是很安静的。”

“我想，如果没有活动，晚上的海滩会很安静。”

“差不多吧。”

“所以，你经常来？”

“恩。”她说，“离我家不远，所以就经常会来这里逛逛——你呢，蹩脚君。”

蹩脚君又是什么特定的称谓啊？不想听到自己的名字就这样被一个奇怪的名词掩盖的我突然又想去打工了。对不起啊幸助，今天让你带班了。

“……我偶尔会去由比滨。”当然我并不是因为喜欢去才去的，有的时候只是单纯想吹吹海风让自己更精神一些。

“啊，那里，我也经常去。”

“也是晚上？”

“也是晚上。”

“你喜欢晚上？”

“晚上人少，可以坐在海边，听浪花的声音。”她说。

喜欢安静的人经常会在夜晚行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放在是日间的话，会睡大觉吧，就像猫一样。所以有着类似行为的人也会被称为夜行动物，也就是夜猫子。

“蹩脚同学喜欢海么？”

“不讨厌。”

聆听着洁白的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我以我的真实感受回答道。

她偏着头恶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就像是在批评我的回答没有顺遂她的心意一样。

女人心真是……

“蹩脚君难道就没有喜欢的东西么？你总是在回复‘不讨厌’。”

“我妹妹笃子。”

说实话，这大概是这世界上唯一能让我上心的事物了。

“原因是。”

“她是我的亲人。”

“难道不是因为她长得和我同样可爱么？”

“跟你相比为前提的话，很显然就不是理由了。”

“蹩脚君！”她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重重地踩到了我的脚上，“如果不想孤独终老的话，就不要拿女孩子的容貌开玩笑，这是善意的忠告哦。”

“明，明白了——”她的脚温柔地蹭了蹭我的鞋，然后离开了。

痛痛痛，这家伙太狠了吧有点。

“所以，只是因为这个才喜欢妹妹？”

“也有别的原因，但是这是最主要的了。”

“别的原因么……啊，蹩脚君，是妹控么？有点恶心啊……”

“对，我是十足的妹控！这是我唯一值得自豪的事情呢。”

这次我顺着她说了下去。不过这句话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我应该就是为了自己的妹妹而活的，这么说的话就足以见我这个哥哥有多么伟大了吧。

“真恶心，不过这样的话也没办法了呢，看蹩脚君的性格，大概也没有多少朋友吧，估计大多数的时间都想和妹妹待在一起吧。”她右手提着自己的鞋，在沙滩上一蹦一跳，看上去很开心。

现在想来，这个回答也不差嘛。

“好了，蹩脚君，进入正题吧，你的名字我大概要猜四次吧，一次一个字。你的第一个提示，也就是你姓名的第一个字——”

“已经以四个字为前提了么？”

“大多数情况都是这样吧，难不成蹩脚君突发奇想希望自己姓江户川（注：自名侦探柯南中江户川柯南名字的由来）？”

“确实是四个字……”

我跟着她走到朝海边凸起的一块大石头上，她站在那上面，面对着温和的海风展开双臂，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我则干脆地坐在了石头上，注视着不远处的海平面。

“……第一个提示的话，我姓的第一个字是取自人类都渴望着的一个词语。”从脑海里组织好语言，我摆出了第一个提示。

“啊，那不是很多么？”

“说来听听。”

“那只是预演哦，不能算数！”

“我无所谓的。”

“比如说，人们都渴望永生。”她睁开眼睛，放下双臂。

“我倒是不希望。”

“为什么，蹩脚君难道活够了么？”

“我既没有活够，也不打算永生。永生的话，听起来很累。”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永生，也不应该有人永生。就像是树叶一样，人的生命总有一天会凋零，寿命是自然的规则，人类不应该去违反。

“蹩脚君是懒人派的么，我懂。”她偷笑着说，“不过，我也不希望永生。”

“你的理由是？”

“会成老太婆啊。这样就太不好意思了。”

“应该是老巫婆才对。”

如果能活上几万年的话，一之宫应该就是一名炼金术师了。

“蹩脚君，我诅咒你一辈子没有女朋友。”

“真是可怕的诅咒，我为我刚才说的话道歉。”

如果真的灵验的话，我一定要杀了眼前的这个家伙。

“我现在没有办法回答，我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这个提示。”她学着我的样子坐在了我的旁边，我们近在咫尺，她身上的香气不断地吸引着我的意识……她微微湿润的双眸望向远方，细长的睫毛扑闪着，高挺而完美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一不小心有点入迷，我狠下心将头背了过去。

“……那就好好想想，不要让我什么都没做就赢了啊。”

“少得意了，我在猜谜的方面还是很有心得的。”

面对着大海激起的浪花，我们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都保持了沉默。

一之宫正在用手擦拭着自己的脚，将上面黏着的沙粒蹭下来，然后穿上鞋子。

我或许稍微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海的原因了。

来这里游玩的旅客们嬉闹着，伴随着海浪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

那是另一种安然。

当然，还有完美的她。

“呐，蹩脚君。”

她用胳膊戳了戳我。

“怎么？”

“你是上天派来救我的人么？”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是回报是以身相许。”面对这样没头没脑的话，我也用没头没脑的话作为回应。

“跳海吧你！”

她笑着，似乎并没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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