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绣春刀的警觉

从杭州到蜀门是一段极为漫长而又不舒服的路。

惜墨轻功极好，能够御剑而行，对于她来说这段长途必然轻松惬意。而对我来说这就是折磨，我的轻功和气劲都不如惜墨，想要轻功赶路也只能走一段休息一段，算下来时间还不如直接逆江而上坐船到蜀地，然后再轻功上山。

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吗。

唐代大诗人李白的蜀道难就在我们门派最前方悬挥洒着，笔迹遒劲有力，并非是牌匾，而是直接从山上劈开一块巨石在上面雕刻而出。毕竟当你爬了上千级台阶走过狭小的山道和栈道之后，就会对这首蜀道难更加了解，当看到这一句语气词噫吁戏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吟诵起接下来的片段。

蜀门直接建立在山顶之上，算是完全依山而建，在整座山的各处劈开修建建筑，因此在蜀门各房屋之间移动也都非常困难。而蜀门的正堂则是在山顶面朝东方，应该算是整个蜀地最早迎来阳光的地方。

但，其实如果是武林中人的话，只需要在楼梯几个拐角的位置找到几块青石借力而起，只需几下就能轻松上山到门派正门。我看着面前的青石，深吸了口气，猛地翻身而起，勉勉强强到达下一块，然后休息一下重新运气，再次跳上下一块。

本来应该是非常流畅的动作，然而此刻在我面前却还有些困难。也许我真的应该听老太太的话，在学医的过程中不能忽略了学心法。

我站在了刻有蜀道难的正门牌楼之下，这一尘不染的广场上，年轻的蜀门弟子正在练功，我拍了拍身上的土，快步走上前，在年轻一代弟子面前一边玩弄着折扇一边监督的唐静雅师姐听到了声音，惊喜地回过头看着我，说：“哎呀，来鹊回来了！快让姐姐看看你瘦了没。哎呀，下山历练之后师弟身子骨硬朗多了啊。”

师姐不由分说地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摸了摸我的胳膊，笑着顺上摸了摸我的脸颊，然后说：“师弟回来了真好，这样我们都能安心下来不少了。老太太一直闭门补出，你师父也云游出去不在了，别的大夫开了药根本就没用。师弟，你的医术我们都了解，现在我们所能够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师弟，你快去给老太太看看吧。”

“师姐莫慌，我这就去给老太太诊病，老太太就是我的亲娘，我一定会尽一切可能留住老太太。师姐，你在这继续训，我这就上山。”

师姐摸了摸我的脸，留下来继续训练这一批蜀门弟子，这一群人都是外门弟子，看得出来，今年来到蜀门训练的外门弟子要多得多，一般都是惜墨的功劳。

我沿着绕山的石阶快步奔跑，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的熟人。蜀门的各位还都记得我，让我有了一种回家的兴奋感，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老太太，在杭州府见到的一切，在松江府诊病遇到的夏一茗，还有给信王诊病的故事，我想把这些都讲给老太太听，就和我小的时候听老太太给我讲故事一样，把我见到的一切都告诉老太太。

这里就是我的家，我的兄弟姐妹也都在这里。这里的每一块砖都有过我长大的脚印，每一颗树都看过我在山上跑上跑下。

在道观也见过我无数次因为记错了药效和药名而跪在地上背一晚上书的时候，我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教的，但是我现在十分感激，医药是非常严谨的事情，一味药差点害死师嫂，得亏师父对我严格，不然我也可能开那一味药。

我气喘吁吁地走到了老太太住所的门前，然而刚好在门口看到了三位师兄，他们斜着眼看了看我，冷哼了一声，然后说：“你还知道回门派啊。”

“对不起，师兄，我回来晚了。我轻功不好，在路上又因为洪水被堵了几日。”

我老老实实道歉，这件事我确实有错，在路上耽搁这么久，这就是在耽误老太太的病情。几位师兄平日和老太太最近，如今脾气稍差也很正常。

几位师兄冷笑了一下，看着我，说：“就算是老太太有意外，你也别以为老太太会把蜀门交给你或者是那个秦惜墨！”

“您在说什么师兄，我平日志不在此，惜墨也早已脱离江湖很久早就不回蜀门了。而且，我不会让老太太有这个时候的。就算我回天乏术，我也不会对蜀门地位有任何要求，一切听从各位师兄和师姐的安排。”

我在面前的师兄面前深深行礼，然后快步走到了门边敲了敲门，低声对这门内说，“老太太，是我，我回来了。”

“……鹊儿吗？进来吧，快让我看看你……”

老太太的声音确实很虚弱，我赶紧推开门，在几位师兄的注视之下走到了老太太的屋子里面，轻轻地关上了门，将师兄的脚步和眼神都关在了门外。

然而，当我走到了屋内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如果说老太太这个时候生病了的话，为什么此时屋内没有其他服侍的师弟师妹呢？为什么整个屋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在屏风后面的老太太和我呢？

老太太如果生病，不管是病情轻还是严重都不应当让一个人和老太太单独相处，老太太的病情一旦严重了起来，那么老太太所说的遗言必须要得到多个人在场才能够证明老太太的遗言有效，不然的话，我完全可以在此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那么岂不是说……

此刻，京师六扇门总部。

“……”

元雪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信件，还有自己刚刚从荷包里面拿出来的半截玉佩陷入了深思。

她此刻，有着选择。

叔父在信中，说明了这半截玉佩的来历。元雪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元家的亲生孩子，所以一直是称呼为叔父。然而这个时候才知道这半截玉佩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留给自己让自己去找回他们的信物，而是自己所定下的娃娃亲的信物，在捡到自己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位男孩，但是叔父只拾取了女孩，而将男孩留在了原地。

之前，并不知道那位拿着玉佩的男孩有没有活下来，直到蜀门老太太病重，在江湖中发布通告，希望能够找到和自己爱子宋思云一样手持玉佩的女孩。

这位女孩就将是宋思云的妻子。

不是私奔的妻子，而是得到蜀门老太天认可，江湖所有人都会承认的宋思云正妻。

宋思云是蜀门老太太的爱子，超过蜀门其他人，就算是不会继任蜀门掌门之位，也必将负责整个蜀门的医药而成为蜀门长老，控制了蜀门，就等于控制了半个西南。这不是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而是真正能够成为管理蜀门的夫人之一。

蜀门对女性极为尊重，掌门去世以后就由夫人继承，夫人在蜀门能占据半壁江山。所以，嫁给宋思云，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尤其是……

元雪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看着一边的小匣子，她小心地看着面前的玉佩，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抓起它去蜀门。

如果去了蜀门……

那自己……

还要怎么去面对秦惜墨？

不对不对不对，自己怎么能开始想这件事情……不对，自己的关注点错了！

元雪用力地甩了甩头，让自己的意识从蜀门夫人这件事上稍微移开，用力地推开玉佩，然后拿着信件，默默地看着。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有这样的通知？

为什么蜀门老太太病得毫无预兆？

为什么明知道宋思云和秦惜墨私定终生，还要告诉自己这件事让自己去嫁给宋思云？

宋思云是否知道此事？如果知道，他为何会抛弃秦惜墨？

秦惜墨是否知道此事？如果知道，她就什么都不做吗？

这里……

有问题。

不光是蜀门，自己家里也有问题。

元雪将信认真地叠了几叠，小心地收到了怀里，然后大喊了一声：“我要回一趟杭州府！你们这段时间好好做事！”

她不等回复，转身直接从窗户中跳了出去。然而这个房间并没有孤独片刻，很快房门就被粗暴地推开，元雪微微喘气，带着并不是因为运动才引起的红晕，一把将玉佩扯到了怀里，深吸了口气，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小心地将遮瑕膏涂上，然后猛地从抽屉中拿出一小盒还没有开封的胭脂，再次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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