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坐堂行医

几日之后……

“师弟啊，我还以为你把内人忘了就这样忘了呢。”

“说笑了师兄，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嫂子的。只是当时我不得不走。”

“是，师姐……啊，现在应该称呼为令正了……令正提到过，说是秦家老太爷认为你是贪图秦家钱财和令正，你确实得只身离开杭州府以表态度。师兄不怪你，只是为何，产期已到，内人为何还不生产？”

“师兄莫急，此事讲究瓜熟蒂落，我刚诊完，嫂子脉象平稳并无大碍，这时我真的不敢给嫂子开药，只要耐心等待，如果有事，就到这个地方来找我。”

我将写着地址的小纸片递给了师兄，师兄看了看这个地址，愣了一下，干笑了一声，开口说：“你这医馆，开得位置可是有够偏的啊，想要找你看病真得绕一下。”

“杭州房子太贵了，别说买了，租都租不起。这医馆要求得高，坐诊的地方要有，煎药的地方要有，有了不省人事和倒地不起的病人还得准备屋子。而且也有风水和隔间的要求。我租了这地方就没钱租住所了，只能让惜墨现在住在后院的工具间。我真不知道师姐何苦一定要嫁给我，还和家里闹翻了。”

我满肚子的苦水终于有地方倒了，之前我可以毫不在乎地免费行医悬壶济世，可是现在我真的没有了那个想法。那天师姐匹马赶来连夜求我，我一时心软就答应娶了师姐回到杭州。不然师姐真的是无处可去。可是我们两个人都身无分文，如果不是给老太太千里传鸽老太太心疼我们给了我们一笔钱，这个屋子我都租不起。

但我不能离开杭州，离开杭州就等于是我和惜墨私奔，这对惜墨的名义是极大的侮辱，惜墨是立木为信要嫁人，而不是要和情郎私奔。我本就应该是惜墨光明正大的丈夫，一旦我带着惜墨离开，那惜墨就彻底会成为秦家的污点。

我没有在外面生活过的经验，我现在是真的手足无措。惜墨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何时在这种连个窗户都没有的小屋子里面生活过。身上连一件值钱的衣服都没有，饭菜有些时候都要依靠患者提供。

这算什么日子啊！

但就算是再穷，我也不能毁了惜墨的名誉。

我本身就是杭州外来之人，行医只有三天时间名声根本就不响，只有觉得没有希望的病才会找我来治，我所行医的地方本来就是没什么钱的行商脚贩落脚的地方都没什么钱。疑难杂症难治，报酬还低，我有些时候还真的不忍心去收正常诊金。

杏核我倒是一大把了，可是这些杏核除了砸了吃以外我是真的想不到有什么大用了。

“实在不行，你们二位就在我们这客栈住下，你我都是蜀门弟子，在外帮衬也是合情合理。”

“这不好，师兄这里主要还是接待下山的蜀门子弟，我白白占一房间实在是不妥，我已经麻烦老太太了，如果还给蜀门添麻烦我也太不懂事。”

我站起身，说，“但是，师兄，劳烦您这给我做顿饭吧，钱先赊着……”

“你给内人诊病安胎，这笔钱你都没收，我还能要你的饭钱？以后这饭菜我让小二给你送过去。多两双筷子能多花多少钱？就当作是诊金了。”

师兄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送我走到门口，低声地说，“想要在杭州行医大不易啊，你本来就已经有名了，那四大医馆怎么会让你舒舒服服开诊，那是抢病人的事情啊，你可千万小心，他们明面上不会乱来，背地里，肯定要给你下绊子。”

“他们我现在还管不到，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应该给老太爷道个歉，把惜墨给送回去。”

“说什么呢！我可跟你说，之前秦老太爷不把令正嫁你，那是他理亏。现在你把令正送回去那是你把令正给休了，秦惜墨师姐守妇道没犯错你把人家休了，那可是你的问题了。现在你的名声才是招牌，千万别毁了啊。”

“我……我不是要休了惜墨……”

“你现在是她丈夫，最起码在所有人心中是，那惜墨回家就是你的问题。”

师兄看着我，然后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继续说，“你刚下山，师姐愿意嫁你单纯是因为你医术好医德好，不图享受。你就别总担心师姐了，等你名声响亮，杭州府内豪族富贾有一个常到你身边去诊病的就发达了。”

我点了点头，告别了面前的师兄，从杭州城内最繁华的地带七拐八拐，在青石砖都铺不满的小巷子内停下，推开了斑驳掉漆的木门，灵巧地跨过门后的水洼，我回过头，看着门上简单的木板白字牌匾，沉重地叹了口气。

墨思堂。

可惜，墨思堂什么时候才能够搬到最豪华的地段呢？

最起码，我得先给惜墨一套有窗，敞亮的屋子。

绝对不能现在我面前这个本来是放工具的破土屋。

我小心地推开门，迈过门槛，惜墨正蹲在炉灶边给炉灶内鼓着风，我赶紧快步走过去，伸出手拉起了惜墨，急着说：“惜墨，惜墨，我不是说了吗，生活做饭这种事让我来做。”

“这是妻子分内之事，本来就不该由夫君代劳。”惜墨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看着我，说，“在过去我走江湖的时候，生火做饭打扫都是会的，不要把我当做是秦家的大小姐，我也是和你一样，游历过江湖的蜀门弟子。”

“这样伤脸，还是由我来。那这饭……”

“邻居家送了米还有自己种的小菜，我洗了洗，放在一起炒了。”

她笑着揭开了锅，就连锅底都几乎装不满的饭和菜冒着毫无油水的白烟，我抿了抿唇，盖上锅盖，低声说：“邻居杨太太家也不富裕，下次就别收了吧。我刚去师兄那诊病安胎，师兄说会给我们送饭菜来。”

“那感情好啊，于师弟那边情况怎么样？”

“脉象平稳，只是晚胎，我这个时候是真的不敢随便开药，最好还是等着瓜熟蒂落。”

惜墨笑着将锅里面的饭菜盛在碗里，将稍多的那一份放在了我的面前，笑着说：“先垫一口吧，中午你就去出诊没吃饭，多吃点吧。”

“……对不起，惜墨……我当初……不该这么草率地答应娶你。如果不是我……你没必要受这个罪……我……我中午还是没有收上钱，他们家孩子有痴病，家里菜刀都要借邻居的用……我……我是真的没法收……”

我的嘴突然被筷子夹住了，惜墨在我的对面看着我，嘴角带着一抹柔和的笑，说：“我嫁给你不是为了钱，如果为了享受，我就不会嫁给你了，我就是因为你有济世度人之心才会嫁你，不用担心家里，我不是说过了吗，下山历练什么没有经历过，这都不算什么。”

筷子慢慢松开，惜墨看着我，如同是在安慰我的样子，大口吃了下这一碗一点油水都没有的饭。而就在这时，师兄的小二拎着一个颇大的饭篮子走了进来，我接过饭篮，里面的饭菜还是热气腾腾，标准的两荤一素一冷盘和一盆米饭。就连惜墨看到，都惊喜地笑了出来。

我将饭菜一一拿出，惜墨剖开了鱼腹，想要给我一大块鱼肉，而就在鱼腹，一个红色的小布袋跳了出来。惜墨愣了一下，捡起来打开，几块碎银沾着鱼香跳了出来。

惜墨看着我，然后低头看着这几块碎银，不再说话。

我转过身，大步走出了屋子，用力地关上了门。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心肺，我靠着墙角慢慢蹲下，捂着自己的心脏一阵阵地哽咽。

是因为我的心脏太痛了吗？

所以才会让我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憋屈……

太憋屈了……

神医之名有什么用，我行医为善有什么用，我门口挂一个葫芦有什么用……

我只想……给我妻子吃顿饱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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