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婚约

夜晚，秦府。

下午发了一下火，老太爷感觉自己的身体神清气爽得多，两碗中药下毒疗效清晰可见，通体敞亮，感觉有气周身环绕。老太爷从容地磕了磕茶杯放下，看着屋外院落上方的月，轻咳一声，说：“小花啊，小姐她下午说要嫁的那个那人，你了解吗？”

“我……不是很了解，他……他刚到杭州没有多久。”

小花用力地捏着老太爷的肩膀，小心地说，“他给您诊病完之后，就在蜀门的客栈门口支了个摊子给人诊病，不收一分，据说救活了不少本来都要死的人。别人都传说他远赴仙岛和仙人学过医术，这次来是济世度人的。”

“和小姐有什么来往吗？”

“这倒是没有……小姐一直在照顾您，他留下药方就走了，今天是因为到了第三天他才来为您重新开药方的。期间一直都在给人看病，没有和小姐来往过。”

“他一分钱都没有收？礼物也没有？”

“有人求着要给，他一分都没要，老爷您的诊费，他不也没要吗？”

小花注意到老太爷的脸色有些变化，赶紧低身在他的耳边柔和地说，“小姐没有怎么看错，这位郎中虽然确实我们不了解，可是为人真的优秀。”

老太爷捏着茶杯，月色都掩盖不住他铁青的脸色，他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月色。然而，这平静很快就被高墙都挡不住的喧闹打碎了，老太爷愤怒地拍了拍桌子，大喝了一声：“门外何事如此喧哗？”

“老爷，老爷，是一群平头老百姓，说是有礼物送到府上。”

一位家仆匆忙从门口跑回来，大声地汇报，“他们听闻姑爷……啊不，那个小子想攀咱家小姐高枝信以为真，就做了一件百家衣送了过来。说是一定要送给老太爷您，老太爷，要不咱们给打出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小花，扶我起来，我出去看看。”

藤椅吱呀一声，小花赶紧挽住老太爷的身体，家仆护着左右，引着老太爷走到了门口。大门微微打开，门外举着灯笼的卫士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齐刷刷跪倒的人，赶紧为老太爷让开了路，老太爷刚刚出现，人群就恭敬地大喊：“祝老太爷身体康健！”

“好了好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各位有什么事情站起来说。”

老太爷看着各位，带着笑意说。身为知名大儒的老太爷自然不会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为首的少妇高高举起手上的一件小孩的衣服，低着头恭敬地说：“秦老太爷，听说神医要和令爱喜结良缘，我们这些人都是神医这段时间治好的病人，我们不管是给什么神医都不要，虽然说神医但让我们寄出杏核就好，可救命之恩不得不报，我们特意为您的孙子准备了百家衣和长命锁，您千万别嫌弃。”

老太爷静静地看着这群人，这群人并不富裕，只是普通的百姓，甚至有些人都算不上普通的百姓，每天吃饭都是问题。然而这百家衣在火光之下熠熠生辉，纯金打造的长命锁更是流光璀璨，根本就不是铜制的普通货色。

杭州府一贯不缺名医，可是一直平民百姓因病而死的每年都不少。因为这些人支付不起名医的诊金。

大夫也是人，吃喝都要钱，治病收费天经地义。秦老太爷并不认为杭州的名医有什么问题。

但，自古名医之所以流芳百世大多是因为医德而非是医术。

老太爷伸出手，轻轻地拿起这两件东西，沉默了片刻，重新放下，看着各位，笑着说：“各位误会了，秦家并未有婚嫁之打算，这一切都是误会而已，各位破费了，抓紧把东西当了吧。对不起了各位。”

说罢，秦老太爷猛地就将大门关上，就好像从外面传进来的不是嘈杂的声音而是夺命的刀。

“父亲，外面，是送给小女的东西。”

然而秦老太爷刚刚回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秦惜墨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老太爷，深吸了口气，再次开口，“父亲，诚字当先，我既然说过我会嫁给治好您病的人，我就会言出必行。我知道您心疼我，担心我以后的生活，可是您现在还看不出来吗？一个医德高尚的人人品会差吗？他不是这段时间我一直遇到的江湖骗子和庸医，而是一个有真才实学济世度人的天才。父亲，小女现在可以去把师弟追回来。”

“你就铁了心要嫁他是吗？天下男人那么多，你就缠着他不放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承认，我绝不承认，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要是一辈子毁了怎么办！！”

“那诚字毁了，我们秦家在杭州还要怎么立足，之后您再病了，还会有人给您来诊病吗？之后还会有人和我们做生意吗？父亲，我要去追回师弟。”

秦惜墨上前一步，从自己父亲身边大步走过，走到了门前，拉住了门把手。

“你今天要是从这个门出去，你就别想回来！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我好话说尽了，这么一个和你见了不到几面的男人到底哪里勾了你的魂？！”

“父亲，诚信诚信，为人要诚，才会有信。我和师弟确实互相不了解，可是既然我答应了，那么我就会嫁给他。如果对方是个泼皮无赖我自然也会拒绝，而如今，这么多受其恩泽的百姓看到我们家卸磨杀驴，之后秦家还有什么脸面在杭州府生活？您能受得了，我受不了！我宁愿清贫，也不想被别人指着您的身子骨说您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你！”

秦惜墨毫不犹豫地一把拉开了门，本来要散去的百姓再次聚拢了过来，向着秦惜墨，庄重地再次举起百家衣和长命锁。

百家衣。

本来就是聚集大家祝福的布料编制而成，带着对一个孩子的喜爱和祝福。说是给孩子，然而实际上，这都是给大人的。百家衣的意义并不是一个孩子多么讨人喜爱，而是这个孩子的父母有没有被人称赞，被人尊重。

而今，哪怕是这件百家衣并不是最华丽的那件。

却代表着杭州府内，最热诚的那份谢意。

“感谢诸位……之后，我应该会和夫君在杭州坐堂行医，我相信夫君初心不改，如果各位有何病痛，请尽管到馆诊治。我们还是一样不收分文，只收杏核。”

秦惜墨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了小小的衣物，喉咙哽了哽，弯腰带着哽咽，对着下面的人回礼。

“小姐，感谢您能留住名医……”

“不是我留住的，应该是夫君他，自己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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