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师姐的婚约

说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久之前我还被绑在马背上差点被带到京城中，现在却坐在了师姐的花轿里面被带走。我挺直了腰小心地坐在边缘，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动都不动一样，甚至就连呼吸都放轻生怕打破这花轿内的气氛。

师姐带着一抹奇怪的笑，一边翘着腿一边斜靠在轿内，一手撑着脸一手放在膝上，从帘内的缝隙看着外面，嘴角这一抹笑容实在是让我心惊肉跳，完全不知道师姐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小心地看着师姐那边，试着去张嘴道谢，挣扎了几次，才终于打破了我们中的沉默：“师姐，感谢您救下我，不然我真的没法摆脱那个家伙……”

师姐眼睛都没有动一下，还是平静地看着外面，甚至让我都觉得是不是我出了错觉，是不是我根本就没有说出口。

“师姐……师姐……”

我小心地呼唤了几声师姐，声音一声比一声弱。

师姐终于有了反应，她把腿放下，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叹了口气，说：“还叫我师姐？”

“那……那我应该叫什么……”

“看你的习惯了，直接叫我惜墨挺好的，亲昵一点就是娘子，良人也可以。”

师姐的脸微微蒙上一层淡淡的红，笑着看着我，突然问我，“你对夫君这个称呼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啊不是！为什么会这么叫！师姐，婚姻之事事关重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缺一不可！这如此草率实在不妥，师姐您虽然立木为信，可是婚姻一事还是马虎不得，哪怕我们同门同派这种事也马虎不得。我只是来给老太爷诊病的，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

虽然我明白道理，也知道自己不能趁人之危，更知道自己配不上师姐，可是我心中还是隐隐约约有些小后悔，先不说入赘秦家能有多少钱，能够和师姐这位绝世美人结婚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就现在师姐一声声的夫君还是让我听得心里一颤一颤地舒服……

“我不单单是为了夫君，而是为了我个人的名誉，我在本府立木为信答应嫁给能够治好家父病症的医生，消息现在传遍九州，而今家父服用了师弟你的药以后已经苏醒，那么我就应该嫁给你。但是夫君所说也很有道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很重要，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得给老太太写信。”

师姐倒是根本就没有在意我的意见，我刚想要再说什么，轿子就被轻轻地放下，家仆带着灿烂的笑意看着我们二位，说：“小姐，姑爷，到府了。”

“那就先劳烦姑爷给老太爷再开一副药。”

师姐款款下轿，回过头对我嫣然一笑，这一笑弄得我心跳都几乎空了一拍，紧跟着就是狂乱似乎是想要把空了一拍的时间抢回来的跳动，我这个时候不需要摸自己的脉搏就能够感受到我疯狂的心跳。我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慢地从轿子中走下来，这一次，这些家仆已经不再对我视而不见，而是纷纷弯腰行礼，恭敬地叫我一声姑爷。

我来到了老太爷的卧房，前日一直紧闭的床帘已经被拉开，老太爷用好几个枕头撑起自己的身体，在一个年轻丫鬟的照顾下慢慢地喝着一碗白米粥。我微微躬身，说：“老太爷，晚辈是秦师姐的师弟，现在来为您重新开药方。”

“啊，神医，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神医？”

老太爷用极为微弱而又嘶哑的声音开口，用力撑着自己的身体侧过来看着我，然后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继续说，“我以为是个仙风鹤骨的道人，没想到是个这么年轻的娃娃，好哇，年轻人有如此医术，前途无量啊。蜀门可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您过奖了，请吧。”

我坐在了老太爷身边，老太爷伸过了胳膊，我轻轻地扣住脉象，片刻之后，我将老太爷的胳膊放回被下，笑着说，“可以了，老太爷，积气已退，淤积已消，现在晚辈开一个静气方就好。”

“真是太感谢你了，小伙子，哎呀，这一次，真是从鬼门关回来了啊。”

老太爷长叹了口气，靠在枕头上舒适地晃了晃头，我看着面前的老太爷，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别告诉他了。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自己的女儿要嫁给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男人怎么说都无法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是父母认可的才可以，秦家家大业大，而我只是个穷小子，如此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是不可能被承认的，老太爷身体刚好，别再气背过去。

“要说起来，外面真的是挺吵的，是有什么喜事吗？”

“是小姐……”

“当然是老太爷您身体康复，师姐高兴，放两挂鞭炮去去晦气。”

我赶紧强行打断了那个明显没什么眼力见的小年轻，回答了老太爷，老太爷哦了一声，然后笑着说：“惜墨这孩子啊，从小就孝顺，这次我病了她肯定没少忙。不过呀，我倒是希望惜墨能够早点成家，这么大的孩子了还没人娶实在是不好，我倒觉得小伙子你就不错。”

“呵呵呵，老太爷您过誉了，我就一个穷小子，怎么可能配得上惜墨师姐呢，那老太爷您注意身体，我这就要回蜀门了。”

“别着急走，小花，给人拿诊费。把我那个钱箱子给人打开，小伙子，你要多少，自己拿。随便拿，拿少了我不乐意。”

“老太爷您多礼了，晚辈奉老太太之命下山为您诊治，不图金钱。”

我巴不得早点走……

师姐立木为信，老太爷可是没有，我不想让老太爷觉得我是趁人之危故意图师姐身子，这个时候还是应该早点走，不然到时候我就得背恶名。

然而我刚拉开门，穿着一身红衣的师姐也就刚好拉开了门，她笑着看着我，柔荑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说：“来，见过我父亲。”

“师……师姐……别……别。”

我吓得声音都变了，然而师姐完全没有在意，拉着我回到了室内，膝盖猛地顶在了我的膝盖窝将我直接跪在了地上，然后她款款跪下，端庄地行礼，说：“小女秦惜墨携婿宋思云见过家父。”

“我……我……我没……”

我结结巴巴地在老太爷面前解释，然而老太爷根本就没有在乎我的回答，他先是一愣，然后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我心中暗叫不好……老太爷可能之前是因为什么事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导致怒气郁结，补气当然毫无意义，我是活血化瘀，先让气能在体内周转，而之后静气的药才能治愈。结果现在老太爷动火似乎让这股气找到了出去的地方，一瞬间就让老太爷恢复了……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惜墨，你，这怎么就是我女婿了？”

是啊，这问题我也想要问啊，我怎么就被结婚了呢？

“父亲，在您病时，小女为求名义立木为信，谁能治愈您的病小女就嫁给谁，只有思云的药方药到病除，所以，小女理应嫁给思云。思云本身是同派师弟，为人恭谦有礼医术高超，小女认为让思云入赘对秦家也是好事！”

师姐倒是在父亲面前丝毫不惧，有理有据地对着父亲说。不过这话似乎让老太爷更加生气，生气到直接站了起来……他那本来苍白的脸色甚至充满了红晕，这疗效可是要比我的药好多了……他颤抖着指着自己的女儿，带着忍不住的怒意斥责：“你糊涂啊！糊涂啊！婚姻之事是这么草率的事情吗？你饱读诗书富有才华本身又是武界翘楚，你是人中龙凤啊，怎么能随随便便下嫁一个不知来路的臭小子呢？你这说出去是给我秦家抹黑啊。”

你刚才不还说我不错的吗？你这翻脸比翻书都快啊。

“思云是同派师弟！就算是我们并不了解他，可是老太太既然派他下来自然是有老太太的道理，父亲您一直与老太太交好，您难道还不相信老太太吗？”

“老太太是派他来诊病，不是让他来娶你！对了还有你！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善人，实际就是馋我女儿身子吧！你下贱啊！！”

别把火引到我身上啊，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啊。

我沉默了两秒，低下头，身体伏在地上给老太爷认认真真地磕了个头，低声说：“老太爷您息怒，在到杭州之前，晚辈绝不知师姐立木为信之事。来到此处仅是因为老太天让我来此罢了。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见识短浅，绝不敢觊觎师姐。此事实为误会，老太爷明鉴。”

“你什么意思？！你这意思是我家惜墨还配不上你是吗？！”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总之父亲，我是在杭州府内立木为信，全杭州的人都知道了这回事，如果我不嫁给思云，那之后谁还能正眼看得上秦家？我们家训就是一个诚字，而今您病好，将思云逐出门外，此事说不过去！”

“是你立木为信，又不是我！我就不要我这张老脸也不能让你嫁给一个不知来路的小子！小花！送客！”

老太爷猛地甩袖，最后大吼了一句，师姐赶紧站起身，一边看着老太爷一边惊慌地看着我，我也站起身，那位丫鬟走到我身边给我递了个眼色，我微微躬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开了门。

我听到了师姐的脚步紧跟我后，但是紧跟着还有碗清脆的碎裂声，师姐的脚步尴尬地停下了。我一步都没有停下，从容不迫地走向秦府大门。

此事本身就是一件闹剧，以此结束再好不过。

师姐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

她要作为秦家大小姐在杭州城继续这样呼风唤雨，而我则要在蜀门深处照料老太太的身体。

我和师姐本身就无缘，不必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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