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重出江湖

入夜……

惜墨慢慢地从床上坐起身，轻轻地拉过被子盖在了男人的身上，她坐在床边，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他的侧脸，站起身小心地穿好衣服，接着小心地将那张晚上靠在夫君身上哭泣的时候摸出的租金单放回了夫君衣服的内侧，转身出门。

如果单纯是这种事，那么又何必不告诉自己呢？妻为丈夫分忧也是妻子的职责，明明比自己小，却还是要撑着自己的作为丈夫的责任，明明还是个有些天真的孩子，此刻却因为这天真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天真到认为自己作为医师是济世度人，而不能中饱私囊。

天真到认为自己身为丈夫就必须要独自赚钱养家。

天真到认为自己必须要明媒正娶。

明明可以靠如此医术大肆敛财，明明可以让自己凭借天下第一的名望赚钱，明明可以带着自己远走他乡不顾秦家的脸面。

可是他却天真得跌跌撞撞得向前，带着古代先贤的决意一步步向前。

豆蔻年华的自己下山的时候踌躇满意，认为自己能够闯荡江湖书写一段女侠的传说，所以自己特意换上了一席白裙闯荡江湖，走过江南，闯过迷岛，剿过悍匪，护过金镖，去过漠北，可是刚刚离开蜀门时候的意气却被磨平，当剑刃扫过各位高手手上兵器的时候，却只有一阵阵的空虚。

我击败他们，是为了什么？

我成为了天下第一，有又什么价值呢？

走南闯北做了这么多事，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自己得到了这么多的美誉，却只是多了沉重的负担，为什么自己就必须要管理江湖门派，为什么自己就必须为蜀门做这么多，为什么自己不管什么事都要挺身而出？自己明明只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闯荡，自己为何要背上那么多人的期待？

所以自己回到了家里，离开了江湖，闭门不出。

而现在，她再一次迈动了脚步。

因为此刻，她有一个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年少而又天真的少年的梦去守护，她不想让他最终变成一位充斥铜臭的堂医，不想让自己再次沦为工具，她想守护着这位天真的少年，让他能用自己的药香，散一散这满世的浑浊。

杭州府的夜晚也并不沉默，对于商人们来说，只要是人还在，那么不管是白天黑夜都可以做生意。寿安坊作为杭州府最为繁华的街道，自然此刻不会寂寞，商贩们的叫卖声混着脚底板的啪嗒啪嗒击着左右两边的火苗和守城卫兵的甲胄，持刀的卫兵在街道上巡逻，不过每个人看起来都不怎么紧张。

秦惜墨看了看门口的一幢大楼，敲了敲门转身闪了进去。这个没有招牌只有挂着几个灯笼的楼内外面一片寂静，可是室内倒是显得格外热闹，大堂内不设桌椅，左右两边各有两张极大的木板钉在墙上，穿着皮甲的捕役们形色匆匆从里到外进进出出，而在两个木板面前各有不少人看着木板上贴着的白纸，白纸上画着人像，醒眼的红色“缉”字提醒着这些围观的人这些画像的危险程度。

这里是杭州衙门特分出来专门供武林人士挑选捕捉逃犯的部门，六扇门的精力有限总有些犯人无法抓捕。因此就给武林中人来此抓人，这些对手也都精通拳脚，甚至经常发生刚刚下山的名门正派的弟子去抓人被活活打死的情况。

当然，危险程度和价值成正比，越是危险的对象，赏金也就越多。

而对于秦惜墨来说，这就是江湖的水边。自己深居闺中好不容易摆脱了江湖的困扰，而如果自己开始重新介入江湖之间的恩怨战斗，那么就必然会让自己再次回到江湖中。就如同是现在西湖一般安静恬淡的江湖，一旦知道了天下第一高手再次出世，那么就必然会炸得西湖翻天覆地。

然而这个时候，秦惜墨已经没有办法再考虑之后的事情了。

她走到了木板面前，顺手撕下了一张拦路抢劫的路贼的单子转身离开，没有和任何人多说一句话。

周围的人也没有在乎，杭州府人来人往，各大门派的年轻弟子基本都会选择杭州作为自己的起点，每天都会有新面孔来到这里因此不会多少人在意一个迅速离开的存在。毕竟，可能很快就看不到她了。

然而不到一个时辰，沉闷的脚步声一把推开了大门，被捆成几个粽子的人被提着扔进了大堂，捕役们惊愕地看着面前被绑缚的人，然后看着后面的秦惜墨，深吸了口气：“你……一个人？干掉了这几个？”

“拿钱。”

秦惜墨蒙着面，只有一双毫无感情的杏眼露在外面，然而此刻她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哪怕她未带兵刃，此刻身上散发的杀气也让周围的人退后了好几步，仿佛她本身就是一柄锋利的三尺青峰，稍微靠近都要担心自己会被割断喉咙。

地上的人裤子上还带着明显的尿渍，这位杀了三十五位行人而且格外嚣张地将尸体扔在杭州府城墙门口的悍匪此刻吓得浑身发抖。头都不敢抬看一下秦惜墨。捕役匆忙地拿出了酬金，小心地扔给了秦惜墨，秦惜墨冷哼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秦惜墨！！是秦惜墨！！一定是她！蜀门翘楚天下名剑秦惜墨！”

就在这时，一位捕役突然大喊了出来，然而秦惜墨只是留给了他一个模糊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师弟，托你一件事。”

此刻，蜀门的客栈二楼。

秦惜墨将一袋钱递给了面前的师弟，低声地说，“将这笔钱交到这个人手里，就说是宋思云缴纳的三月房租。不要提到我的事情，就说是宋思云缴的。”

“师姐，这是……”

“这是我刚从缉拿司那边赚到的，并不是思云赚不到钱，而是有些钱思云不能拿，而对方逼得紧，我也就只能出此下策。”

“师姐，你们要是缺钱，就连联系我啊，蜀门一定能够想办法的，您在蜀门不还存着钱呢吗？让蜀门给你送来不就好了？”

“……我不能联系老太太，如果我主动去找老太太，老太太肯定要我去主持蜀门下一次的问剑。我已经离开江湖，绝不再想和江湖有什么更多的联系。”

师兄沉默地敲了敲桌子，在微弱的烛光之下，师兄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暗，他看着秦惜墨，低声地说：“师姐，我当你是我亲师姐，当思云是我的亲师弟，所以和您说句话，您千万别介意。我觉得，您还是和思云分开最好，您回去做秦府大小姐，思云回去照顾老太太。其实，蜀门对您和思云成亲的事也很不满，因为……老太太更希望思云回去，她是看在过去情分上才寄了第一次钱，之后，估计不会再管了。”

秦惜墨摇了摇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站起身，低声地说，“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思云这位恭谦有礼高风亮节的宋思云，到时候嫁给那个只会寻花问柳一事无成的娃娃亲？宋思云不单单是救了我父亲，他也帮了我，我不会放弃思云的，哪怕是要我重出江湖，我也一定要和思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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