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于痛楚中回忆
“血之呼吸和其他的呼吸法不一样……”
少女还是穿着那件绯绔,这是她在异国隐藏自己身份的伪装,但是在凡璃络看来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一部分,难以剥离的一部分。
此刻又是夜晚,朦胧的月色之下是陌生的庭院。少女不管到哪里都能够找到住所,这一点凡璃络已经接受。她们的确是在流浪,但是生活舒适,不像真正的流浪汉那样衣不蔽体,在晚风之中期盼天明。少女并不想要天明,她不喜欢阳光,在白天整日待在屋内。凡璃络应该是被他影响了,也对白昼抱有敌意,看见阳光就像是看见恶鬼一样。
“血之呼吸靠的是自身的力量,有时候就算没有氧气摄取,还是能够使用这招剑技。”
在硕大的庭院内,少女一直在教年幼的凡璃络使用剑技。
小巧的手握着一把木剑,有模有样地学着。她的天赋很高,这一点让当老师的少女感到惊讶,不管多么复杂的剑技动作,凡璃络看一眼就能够学会。挥砍、斩击、格挡、反击……无数的动作已经成为了她的肌肉记忆,像是少女的那件绯绔一样难以剥离。
“如果可以,你能够学会很多其他的呼吸法。谁都没有规定过一个人一生只能学习一种呼吸法嘛。”
“嗯……还有什么呼吸法吗?”
凡璃络抬起头,眨着海纳星辰的眼睛问着少女。
“我知道的有很多。风、水、炎、岩、雷……恶、暗、腐、瞳、魇……有时候你还可以创造自己的呼吸法。”
“那,为什么会存在呼吸法这种东西?”
少女带着微笑,伸出手抚摸着凡璃络的头发,像是在抚摸着自己倍加爱惜的娃娃。
“为了守护自己珍视的一切呀。”
这句话可能无法让此刻的凡璃络理解到,可是看着少女晶莹澄澈如流水一般的眼睛,她还是能够感受到那份柔情和善意。
“可能是人,也可能是自己的信仰,或者往大了说,会是这个世界。”
“我……我没有什么信仰,我也不想做这个世界的英雄。我……我只想以后能够保护你……”
凡璃络娇羞起来,她与少女之间的情感始于那个冬夜,始于那天被家暴逐出家门的深夜。凡璃络在少女身上感受到之前没有体会到过的亲情和关怀,她不想割舍掉这一份情感,想让其成为自己身上难以剥离的那部分。
少女对她这个回答很意外,但是很快她就眼含热泪,将凡璃络娇小的身体纳入自己温暖的胸怀之中。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因此刻她有太多的话要说,她想告诉凡璃络这个世界有多么残酷,想要告诉她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是折磨,想要告诉她自己是鬼,是吃人的恶鬼。
凡璃络此刻难以入眠,她被这个梦惊醒,但却像所有的噩梦一样,在意识清醒之后什么都记不得了。还是那件熟悉的绯绔,还是模糊的身影以及凌乱的话语,甚至她都不确定在梦中的那个娇小影子是不是自己。零星的场景出现在脑海之中,这并不是睡梦带给她的,而是大脑原来的记忆就是如此,像是被沙尘掩盖的铭文,在细微的风吹之下渐渐显露出了一点痕迹让寻觅的人观赏。
凡璃络坐在床上,室内一片漆黑。出租屋虽然狭窄,但是她总感觉某个角落会冒出恶鬼,这些凶恶的生物会等待着猎物放下警惕然后再下手。所以,凡璃络才会把日轮刀挂在床上,让黑色的刀身融入进黑暗,震慑住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事物。
凡璃络知道今晚自己是睡不着了,现在她反而想出去进行歼灭恶鬼。柔软的床像是沼泽,吸收进了一切,包括她的躯体与本就模糊的意识。
“血舞……”
这个名词像是幽灵一样,抹不去,忘不了,可是却找不到它的根源是何处。
凡璃络调整呼吸,试图让思绪回到梦中的状态。每一个零星的印象都是一个引子,一段不存在的记忆的引子。
她沿着这些引子前往内心深处,最早的印象就是和自己的培育师在一起挥舞日轮刀。培育师是一位长相慈祥的老头子,总是穿着宽松的衣服,瘦削但是挥舞起刀剑时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
缥泽重来没有提过自己是什么柱,而且他看着更像是一位隐居的孤寡老人。脾气温和,说话的声音细微和缓,没有一点起伏。凡璃络往深处回忆的时候根本找不到这位名为缥泽的老者有任何生气的场景。
和培育师居住在一起,一直到她完成了藤袭山的最终选拔。
老人的身世是个谜,如果不是那件队服和日轮刀,凡璃络绝对不会认为他是鬼杀队的一员。瘦弱细长的手臂挥出日轮刀的时候带着破开风声的凌厉之音。
凡璃络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复制缥泽的力量,她能做的不过就是尽全力无限趋近这一结果罢了。
龙之呼吸是三种呼吸法的精华衍生,习得这一门呼吸法,全集中呼吸常中是必备的技能。凡璃络可以在爆发的状态下短时间内使用出全部的剑技,不带任何间隙。而龙之呼吸最强的剑技则需要让身躯背负起巨大的负担,而且在使用前她还需要长时间的呼吸调整以让身体能够达到承受住这种剑技的水平,否则除了她的培育师缥泽之外,没有人能够再次承受住龙之呼吸最强剑技的操控。
“龙之呼吸并不是所有呼吸法里最寻常的,就和我们普通的呼吸一样,给任何人一把日轮刀,他都可能吸气吐气,只是像注射器针管里流出的水滴一样,太细微,太脆弱了。”
这是缥泽在训练凡璃络的时候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每每说起时,他总是带着一种伤感,是对凡璃络而表现出的悲伤。
“这个世界很奇怪。人类数量比鬼要多,我们就认定鬼是万恶不赦的。而如果鬼最终像人类一样统治世界之后,他们会不会把猎鬼的鬼杀队剑士当成万恶的呢?”
缥泽偶尔会看着在一旁休息的凡璃络,问她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又有些诡异。
“那,不让鬼主宰这个世界就好了。”
凡璃络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回答的,让缥泽沧桑的脸上露出了更加沧桑的笑容。这时,她会觉得缥泽的样子根本不像是鬼杀队剑士,但事实又恰恰相反,告诉凡璃络鬼与鬼杀队的就是这样一个老头子。
“就像猛兽下山吃人一样,人们只关心它吃了人,没有给受害者留下完整的尸体。对待鬼,我们都知道他们吃人,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变成鬼,世界为什么会允许这样的生物存在。”
缥泽说过,自己成为鬼杀队,斩杀恶鬼无数,救下的人也无数,但是他也说过,斩杀恶鬼就和斩杀人类一样,挥刀的时候总是怀着痛苦。
“如果不想体会到这种感觉,就像我一样,隐居起来,让斩杀变成拯救。或者……或者不管外界发生的任何事,让自己变得麻木。”
这应该是凡璃络大脑变迟钝的根源了。
“什么是让斩杀变成拯救?”
“就是杀鬼时想着自己能够救下另外一条可能被其吞食的生命。这其实是一个选择,就像是在海难中你是选择救下只有一名贫民的独木舟,还是选择救下满载富商的游轮?到底还是要看自己的选择,只是不管选什么,你都拯救了,哪怕……哪怕需要牺牲另外的生命。”
这句话在缥泽平淡的语气里变得更加哀伤。现在想想,这位鬼杀队的无柱身上背负的可能比救下的更多。
凡璃络在缥泽身边一直待到了能够去最终选拔的时候,她拿着培育师的日轮刀,当时也穿着一件漆黑镶着灰白条纹的羽织。
藤袭山是鬼杀队所有剑士的选拔场所,围着整座山种满了紫藤花,山中是数不尽的恶鬼。只要能够在山林里活过七天,最终选拔就算完成。基本上每一次进行选拔的有数十名新生剑士,可最后能够活着走下山的寥寥无几。
无数的年轻剑士被山中恶臭的土壤所埋葬,而在安逸美好的泣陵山内留下了墓碑。
凡璃络成功完成了选拔,在这过程中她救下了很多同期的剑士。另一位留着银白色头发的少年也和她一样,一边救人,一边斩杀恶鬼,凡璃络在山上只和他见过一面,但是黯淡的月光之下,她只看见了对方的白色发丝。
最终选拔是剑士第一次与真正的鬼面对面,除了验证自己的剑技是否能够与鬼相抗衡,也是为了能够锻炼自己的勇气。而凡璃络不一样,她在最终选拔的时候面不改色,心跳甚至连加速的趋势都没有。为了能够挥刀斩下恶鬼的头颅,她选择了师傅所说的前一种方法。
“不……我不是要回想起这些!”
凡璃络有些焦躁,她回忆的道路上遇到了一个阻碍,直接切断了她继续延伸的记忆。
脑海中一切回忆都在自己的培育师去世之后戛然而止了。缥泽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死亡,而现在凡璃络掌握了龙之呼吸,他也有了离开这个世界的理由。
“回忆不起一切了。”
遇到缥泽之前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她变得有些癫狂,在床上,在出租屋的黑暗之中,她想要塑造起自己完整的一生,想要知道那位穿着绯绔的少女是否存在着。
可是,回溯的记忆在脑海里炸裂开,几乎要撕裂她整个头颅。凡璃络抱着头痛苦地啜泣,这是她在记忆之中第一次哭泣,第一次让泪水流下。
自从上次遭遇命橆之后,自从那名美艳的白人女性出现在自己的校园里之后,她就清楚自己已经被改变了。无视一切的灵魂开始追溯起以往,陷入到了沼泽之中。
凡璃络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停滞住,但是血液却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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