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压低声音:“娘,他们刚刚提到了云世子。”
宣平侯府的事情,她们可以不操心,但是,云湛却一直对她们有救命之恩,还十分关心她们,算是宣平侯府里比较难得的一位。
果然蒋氏一听文清说是云湛,便也沉了几分心去听。
“那边的人喝醉了酒,声音特别大。”
云裳耳尖一动一动,似乎能够全都听到。
文清对着春兰交待一番,让其等到门口,她们一本正经的偷听起来。
到了最后总算是听明白了,这些人便是宣平侯府的家丁或者管事之类的。
所说之事,也是宣平老侯爷突然病倒的事情,然后道是云世子便推了所有的事情,在府里日夜不停,寸步不离的守着,待到老侯爷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又出去寻医问药。
听到这里,文清才知道,原来前段时日,她们遍寻云湛不见,便是因为他出城去替老侯爷寻医访药去了。
“得了,就算云世子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如今生病的不是他,咱们也犯不着做什么。”
宣平侯府在蒋氏看来,便是洪水猛兽,便是有多远离多远这才是正经。
文清却是实打实的担忧。
且不说云湛对她的恩德,他们之间还有一起合作庄子的事情,甚至,还有她心里对云湛那些丝丝缕缕的感情,现在想想,剪不断理还乱。
她摇头,干脆不管,见十八宝的菜已经上来了,便招呼着蒋氏开吃。
一直盘旋到了太阳落山之时,文清母女二人才回了定远侯府,一进了二门,便被守在那里的文刘氏逮住了。
“大嫂,不是我以小欺大说道你,你看看,你这还是在守孝,你不说管着些三丫头,还带头领着三丫头出去瞎逛,这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只怕又是一番风波。”
“什么风波?”蒋氏立在二门处的月洞门下,门边长着几枝月季,此时正是开得好的时候,花团锦簇,富贵大方。
“你都不知道,人家外面会怎么传。”文刘氏一听蒋氏居然没有跟她横着来,不由得来越发地来了劲儿。
“哼,你不传,外人会传?再说了,我出个门,也是因着要送老夫人出城,何曾瞎逛了?”
“你们……明明逛的是珍宝阁。”
文刘氏与文远桥乃是平辈,如今出了热孝,原则上已经不需要再为文远桥戴孝,穿了一身青紫色的对襟襦裙,头上金钗环绕,插了满头,可见她有多急切。
“那又如何,二弟妹不要忘了,珍宝阁乃是我名下的铺子,我不至于连看看自家铺子都不行吧?”
守孝最主要的便是针对子女们,在他们服孝期间不能走亲戚,不能出门访友,更不能随意参加节日庆典,甚至是最好不能到病人家里面去,若是去了的话,病人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要把账算到戴孝之人身上。
便是俗话便一直在说着“身穿热孝,不登邻宅。
守孝其实重在守心,有些东西只是流浮于表面上的东西。
在大乾朝里,有些人表面上说的是守孝,不过只是表面上在嘴里说说,背地里,出门寻友,渴酒吃肉,玩得不亦乐乎。
甚至还有些浪荡败家子等人,还会去花街柳巷之中,寻花问柳。
文清却是最为清楚,蒋氏守孝乃是用心在守。
自从知晓文远桥的死讯,她病过一场之后,便一直不曾进过荤食,哪像定远侯府里的其他人,早就已经偷偷的在自家的小厨房里开起私灶来。
“左右你是长嫂,我虽当着家,却也是由着老夫人的吩咐,自是不敢怎么管着大嫂的。”
文刘氏强嘴。
“随你怎么说,我现在要回去歇着了。”
蒋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让裹着一团邪火过来的文刘氏一拳头好像打在了棉花之上。
文刘氏的目光扫过蒋氏,再看向文清。
这母女俩人不知道在什么,就都变了。
以往,蒋氏性子冲动,只要略微挑唆一番,她便是那随时能够被点燃的炮仗的性子,能立马燃将起来,这个时候再离得远远的,她不用自已动手,便她能将她自已烧得完完全全的。
曾经文刘氏靠着挑拨蒋氏,使得她总是时不时的便在老何氏面前失仪,因而,惹得老何氏越发的厌烦蒋氏。
“是啊,娘,二婶娘管家,也只是听着祖母的吩咐,娘好歹看在祖母的份上,对二婶娘道一声辛苦才是。”
眼看着蒋氏和文刘氏两个人一个有意找麻烦,一个性子高傲不欲理睬,本来已经要偃旗息鼓了,文清却又突然答上话来。
“你什么意思?”文刘氏听着文清这话,虽是说着要感谢于她,但是这话里面,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了?
“想想,娘以前是侯夫人,又是长媳,管家本是娘你的本分,如今,婶娘管着,倒是让娘轻松了许多,得一声道谢也不为过。”文清又语出惊人。
文刘氏此时才听明白,文清这话岂是在感谢于她,而是在拐着弯的说道她,身份低,就算是文远林借着文远桥的余恩成功的承袭了定远侯府的爵位,但是,文刘氏这位夫人,却并没有获得皇帝的敕封。
这侯夫人的名头,并不是由着爵位的落定便能够自然而然的晋升的,必须得是侯爷本人亲自向皇帝上书,请求赐封,而皇帝还得同意了,再命礼部替侯夫人准备相应的一套诰命大妆,最后再以圣旨,或者懿旨的形式下发下来。
如此,才算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否则,文刘氏此时走出去,便是空有侯夫人的名头,却并没有侯夫人的品级。
就算是走在同等级的侯夫人之中,也是生生矮了一级的。
这算是文刘氏在高兴之余,心中最为深沉的痛了。
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别家的侯爷若是为其夫人请封,不过就是几日的事情,便能将侯夫人的一品诰命放下来,可偏偏文刘氏的已经有一旬之日了,皇宫之中,却依旧没有半分消息。
这让文刘氏一直觉得颇为抬不起头。
这一次的秋狩,倒不是她不想去,而是因为她品级不够,未得圣旨明令,不敢随意跟从,只得苦兮兮的呆在侯府留守。
只是文刘氏送了老何氏一行人回府之后,就听说蒋氏带着她的宝贝女儿上街上逛去了,想到蒋氏的男人都没了,却还能逍遥自在,快活的当她的侯夫人,心里一下子不平衡了。
便早早的守在二门处,专门带着人,来蹲守蒋氏,只为了嘲讽刺激她几句,过过嘴瘾。
却没想到,自已的嘴瘾还不曾过到,气儿也没有撒出去,反而又被文清给惹得一肚子的气儿,当下又是惊,又是怒,不停的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儿。
“好……好,你太好了,如此目无尊长,是谁教你的道理。”
文刘氏指着文清便指责起来。
“你也配?”这文刘氏一开始在说着蒋氏,她倒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但是,此时文刘氏却是在实打实的指着文清在发作,蒋氏自然不高兴了,立马叫起来。
文刘氏说道蒋氏,蒋氏能够完全没有感觉,是因为她从来都不曾在乎过文刘氏这等的小角色,在她的眼里,她便如脚边的野草一般又多,又杂,还低贱,所以,她无所谓。
但是,此时便是这般的一颗似是杂草一般的东西,居然在指责她的宝贝女儿,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嫂……”文刘氏被蒋氏的模样吓坏了。
只见蒋氏瞪着一双凤眼,眼珠的正中好似含着一抹殷红,能看清平日里白色的眼眶之中,好像隐隐含着血泪。
“滚开。”
蒋氏拉着文清从文刘氏的身前走过,路过的时候,衣衫舞起的清风,如同一把刀子一般,狠狠的刮过文刘氏的脸颊,直刮得那里生疼。
“你……”文刘氏被气了一个倒仰,看着蒋氏的背影,手指颤抖着,声音抖了半天都不曾抖利索了。
“你……大嫂你……”
身后文刘氏的声音传来,蒋氏似是没有听到一般。
文清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递了一个怜悯,同情到了极致的眼神给文刘氏。
这样的眼神对于文刘氏而言又是一层层的重击,让她无所适从,心里似是被乌云完全遮住。
成为一个真正的侯夫人便被她视为了她的最新的追求目标。
夜里,寒鸦鸣叫,轻轻扑翅,在院子之中的假山群里飞来飞去。
松竹院里又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穿过重重松竹,贴着墙角,出了院子。
正院发生的事情,立马便有人传到了文清的耳朵里,她眉宇间轻轻动了动,心里略略有数,招手,唤过云裳:“你确定真的是她吗?”
对于云裳刚刚提到的那个小丫头,她并不算得上很熟,不过,因着是蒋氏的贴身丫头,因而,在蒋氏的身边也是常常都看见的。
只看表面上,那人倒还是个老实的。
“且放着罢,寻准了时机再收拾她。”
云裳点头默默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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