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扬且之颜

骤雨初歇，轻舟小浆自飘零。闯杀浮萍路，一一风荷举……

墨兮三日前在溪边打鱼，忽然被巨大的水花惊扰，移船相近，竟是个人。

“格老子滴，鱼都吓跑了”

［墨兮，逍遥浪子，罗生堂堂主，妙手医术，江湖人称画生子，因其弟死于自己的误诊，自责无能，离家，终日辗转江湖］

墨兮将人打捞起来，见其身负箭伤，把了脉，又知其毒入骨髓，就将他带回去了。

“叫什么名儿？”墨兮居高临下的问到，手里端着一碗药。心里纳闷此人会不会是个哑巴，可自己行医多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哑巴呀？

见他依旧不说话，墨兮急了，“告诉你，你是我从水里打的，我把你捡回来，你就是我的人，你就得听我的”

“穆离”慕容离缓缓开口道。他原名本唤慕容黎，可有个人说阿离永远他的是阿离，反正都不是自己，叫什么都无所谓了。

“咦！”墨兮像捡到宝一样，开心的笑了“那我以后就叫你……”

“不许叫阿离！”慕容离严词制止。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内心撤了一下，自己居然会在意。也许是错觉，当王不能有情，当王是注定寡情少欲的。

墨兮笑容僵硬在脸上，悻悻的问到“可有字没有？”居然不能叫名，叫字总可以吧！

“无字！”

“那我送你一个字……嗯……”托腮少倾，脑袋一转“不如就叫清颜吧！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妙哉妙哉！”墨兮笑着说道，清颜，是他已故之弟的名字。

“随你……”

“那清颜……喝药吧！”墨兮把要递到慕容离前面。好像是在和很亲密的人说话……

“劳你费心了，红尘路远，凡世沧桑，浮世走一遭，经历了这么多，我也知足了，不愿乏味的苟活于世”慕容离淡然地望向窗外，若生得是个天涯孤客，倒落得一生自在。怎奈降于帝王室，不由间动了不该动的心境。所以如今遭这恶果的反噬，落得个惨淡收局的下场。

听他这意思，应该是不想活了“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可否……”

“无可奉告……公子请回吧！”

墨兮气的把碗摔在地上，“格老子地，走就走。等等“这是我家，你让我回哪儿去？”

“是在下冒昧了……”慕容离起身往门外走去。

“四，三，二……”二刚出口，慕容离就倒下了，墨兮忙过去扶住“哎！我还是高估你了。”

墨兮将他扶到床上，不惜感叹，大好男儿，如此单薄。身中剧毒，生得天人之貌，看来非寻常之辈。

接下来这几墨兮一直寻药问道，求解毒之法，可未果，他要的几味像是都绝迹了，而这仅仅只是药引的材料而已 ，像是被人买断了，设计好一般。

他医术高，虽不能根治，也可以缓解些药物带来的痛苦 ，可关键是慕容离也不配合治疗。

“喝药！”

“……”换来的只是慕容离的沉默与忽略。

所以只有等慕容离因未吃饭而晕倒时，施以药浴 并且在他醒来之前为他穿戴好衣物。

执明独倚窗前，拿着手里的燕支发呆。

“国主，这是新绘好的天权版图，请您过目！”珞珉手持绢布地图，说道。

“放下吧！”执明说道，见珞珉未走，又说道“此次你立首功，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珞珉拱手说道“珞珉只愿常伴国主左右，不敢邀功……只是……”

“只是什么？”执明见珞珉欲言又止，不免疑惑。

“只是珞珉想向王上举荐一人，此人是我的恩师——仲堃仪，说起来，恩师与慕容国主……也是故交”

“故交？”

“正是，昔日，公孙钤，慕容离，与恩师乃是至交啊！”

“那……请进宫来吧！”

某日清晨，墨兮采药回来，见慕容离不在房中，四下寻找，终在一学堂内发现他——手执戒尺，墨发轻束，一身绣服，恬静如画。

良久，发现了门外的墨兮就走了出去。

“何事？”慕容离平静的问到。细雨绵绵，从他身旁飞过。

“上次你不是问我瑶光近况如何嘛？我就去打听了，瑶光现为天权一郡，郡主叫萧然，先王慕容离在大战之时战死了……哎！以身殉国”墨兮摇头叹息道。

“如此，甚好！”慕容离说道 ，脸上洋溢着微笑，墨兮都看傻了。原来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

“那回去吧！我有东西给你！”墨兮一脸神秘的说道。

慕容离与他回去，见一屋子的乐器，古筝，琵琶，二胡……，应有尽有。

“我想你一个人在家闷，又不喜说话，所以给你寻了这些个玩意儿！怎么样，总有你看得上眼的吧！”墨兮自信的说道。

慕容离不说话，安静的看着，拿起一支玉箫，仔细看了起来。不禁想起阿煦当年在自己的箫中放入短剑那一幕。更想起了短剑刺入执明胸膛的那一幕。

“噗…………”慕容离捂住胸口，鲜血从嘴角滑过。他明白，只要自己在这世上活一日，对执明的愧疚便增一分。

墨兮吓得手忙脚乱，“可是想起什么不悦之事？”天色暗沉，一道闪电惊破天际。

“我想起了一个人！”慕容离躺在床上，淡淡地说到，雷电之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一副绝世凄美的画。

“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故人”慕容离看了一眼桌上的油灯。

“忘了他！”墨兮说道，只有忘了他，穆离才会好好活着。

慕容离哽咽了，声音不怎么清晰，又极力忍耐内心的痛苦“可……可我不能忘……，一点儿，也不想忘……”

“难道你的世界就没别人了吗？你若死了，其他在乎你的人怎么办！”

此时的慕容离，哭得像一个孩童，眼睛里噙着泪 ，如一汪清泉，深潭微澜。

墨兮抱着慕容离，“忘掉他……忘掉所有，忘掉耻辱，忘掉背叛，忘掉仇恨，忘掉一切令你心痛的东西，如天空忘记飞鸟，清溪错过落红……好不好……”墨兮抱着他，颤抖的说到，他害怕眼前的少年如当初的弟弟一样，突然消失。

“可是……我忘不了……”慕容离说到。

“你可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墨兮说道，他是医者，他能办到“你想想在乎你的人……”

慕容离闭上眼睛，一珠清泪滑过苍白的面容，阿煦用自己的死换来自己生，自己不能……，可是……执明。

“好，但是你答应我几件事……”

墨兮闻言，连连点头，泣不成声“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第一……不要让我穿红装，第二，不要让我碰兵刃，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此生都不要让我接近王城参与国政，第四……也是最后一件……不要让我碰箫”

“好……全都答应你”墨兮说道，窗外风雨雷电，交替而行。

次日清晨，风雨已止。天空一碧如洗，门外梧桐树的叶子上还留着雨滴，鹅黄色的新芽如金丝柔软。

慕容离睁开眼睛，木纳的坐着，看了看窗外，墨兮端着药走进去，含着微笑 。他对自己的药还是有自信的。

“你是谁？”

“我是墨兮，你的兄长！”

“那我……”

“你是我的弟弟，墨离，字清颜。”

你是我的弟弟，墨离，字清颜……

你是什么人？

已死之人！

可你还活着！

有人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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