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江山,伊人,天下,忘却…永不为期的宿命。执念,一眼望断。剪下半世韶华,倾君一世盛夏。
夜里却是浮华,檀香冉冉,孤月高悬,却雨未停歇,案头抖落无数的宣纸,绽开全是惊世的颜,酒香酿着思念的伤,一层一层剥落虚伪的妆。轻旋笔下的风韵,一动参商。
——我留在天权,是因为王上对阿离好!
——好,只是不是我想要的。
——王上若是哪日想要这天下了,我便告诉你我想要什么。
——我来,并不是来告诉王上自己有多么的不得已,我只是告诉王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把你交出去。
——王上,我此来就是想弥补一二的。
——你当真以为,你我二人,能于战场相见!
——执明,后会……无期……
刀剑狂乱,珠帘落地,颗颗掷地有声。执明忽然笑起来,笑得浑身都在颤抖,甚至喘不上气,笑了许久,又骤然停下。他那目光带着促狭,和嘴角戏谑的冷笑相得益彰。
殿外,宫人踩着碎步快移,跪在堂下,夹着拂尘,声音颤抖着:“王上!使者来报,陛下坠崖了……寻无果”
“你说什么?”执明眸眼紧缩,早上好好的去,现在却说是坠崖!
“王上,老奴不敢妄言,琉璃国主现重伤昏迷不醒,随行人尽数被滑石冲散!陛下……陛下他……呜呼呼……”
“废物……,一群废物!”执明声嘶力竭,取剑出宫门,一道闪电撕扯夜幕,接着就是大雨滂沱。
“王上,龙体要紧啊王上!”那老公公递去伞!执明一把打开。
“开城门!”雨水已经流进口中,士兵点灯开城门,不敢有半点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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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在帝都,总会听到这样的传言:南城竹苑有医者,能化骨为生,妙手回春。无人知其来处,无人知其身世,姓名不知,深居简出,常以斗笠遮面。
也有个怪癖,治病不收钱,只收糖……
街边两个耕农打扮的男子谈起此事时,慕容黎刚好经过,淡然一笑,这世间之事,各有玄机,参透了,反是没趣。
“哟!这是谁家的小郎君,长得好生俊俏,试问家中可有婚配?”
几个打江南来的姑娘以团扇遮面,声音脆生生的,倒不似江南水柔润。依照过去的律法,未有婚配的姑娘是不能在外抛头露面的,否则历法严惩。只是钧天覆灭,后期便松弛些,直至新皇登基便废了这禁令。
慕容黎微微一怔,疾步移开。戴斗笠惹眼,不戴也惹眼。黎明时分惹眼,傍晚时分也惹眼。实在不知道应该选择何时出门。
天色青黛如流墨,石板上也点点滴滴被打湿,于是便走得越发急切。莲锁未插销,推门进入,竹苑内彩蝶已盾去踪影,清风徐来,窗外秀竹挺立,隐隐约约还有溪水潺潺的声音。楼台亭阁,皆以廊桥勾连,另有月门与外廊相隔。
挽袖拣芳条,青墙外传来叩门声,声音急促,应该是一路小跑。
“小生此来问医!”
攀上高墙,见是青衣书生,髻发乱,玉簪斜别,鬓微湿,长眉斜飞扫云翳。
慕容黎喜清静,所以并没有使用的下人,只得戴上斗笠,亲自去迎,书生的意中人有咳血之症,他按平时自己吃的药方写了一份,果真有效。近来说是病情笃深。展开素笺,询问道:“上次便问过疾因,可汝不言,在下也有过先言,治人不治病……倘或……”
迟疑片刻,书生垂头说道:“年前锦城心仪一名游侠,后来那人入仕为官,便遗弃了她,后来才得知,那人竟是……竟是当今共主陛下!”
书生有些忿忿不平,手紧攥在一起,又因牵扯到皇家,便打住了。
闻言,慕容黎才算明白,原是相思成疾。下笔写药方。
“可惜,多情又无情的帝王,实非她的良人!我开此方,只治身病,不医心病……”慕容黎也不避开话题,抬眼看了天色,声音恬淡如温置好的新茶,浮着袅袅的缥缈。
“可人心毕竟不是天生的冷,况那姑娘又非是无情之人,假以时日,你的真情她自能看见……”
“诶!小生记着便是……”书生点头,从袖中取出包好的糖果递去。
“你的糖是苦的,我暂且不收,先欠着吧!”慕容黎笑道。
书生一时没理解,拿着药方道谢便走了。
已是夜,辗转难眠,这满堂的芬芳,恐经不起急雨,慕容黎打开火折子将纱灯点起,趁微雨尚小,把所有的伞都撑在花圃上。
翌日微雨犹有,几案熟宣吹落,倚窗看去。院内参差如折,远观景致若隐若现,油纸伞开了满地。清池之水泠泠作响!
叩门声响起……
“先生,午膳……”
君子远庖厨,慕容黎怎么可能会亲自下厨,只是自己选好药材食材送与店家做药膳,每日三餐按时送来。
轻启门扉,那小厮递过两个食盒:“这一个,是喜糖,今日书生喜酒,让我代送过来!”
“难为他还记着……,替我向他道谢!”
“咦!先生救人治病不收钱,真如菩萨转世,要吃,我们店可多着嘞……”
慕容黎喜吃糖,也好看戏,每每要看到夜深才回,帝都的夜,才算得上繁华,这一场《海棠春》候场,他便已坐等在阁楼雅间。
一曲终罢,戏已落幕。唱得人心绞痛,他却是头痛,更有许多零星的记忆无法拼凑完整。
楼下闹哄哄成一片,像是有人生事,慕容黎头痛欲裂,选了官道离去。
信马由缰,前面一顶华盖却拦了去路。慕容黎正欲说话,那驾车之人先开了口。
“此乃皇家专用御道,命尔速速离去!”
“留芳,休得放肆……”轿内传来一声微弱的嗓音,声音虽小,却自有一番肃穆。
医者可听声断病,帘后人必是受了伤。
“阁下所疾,在下可医……”
话音刚落,执明立刻掀起帷幔,月下,他一身雪袍,轻舟船桨波水游荡。
慕容黎微微怔愣一下,说:“我只需要几颗糖!”
执明看着他,强装平静,声音却控制不住颤抖,“我没有糖……”
“那我可否向阁下打听一个故人……?”慕容黎踉跄地下马,有些晕眩。
“故人是谁?”
慕容黎搭上执明的手腕,凝眸。幽瞳如冰雪化开。
“瑶光慕容黎!”
执明撤了一下,慕容黎有些失望,看样子他并不知道。
“不识……”
“也无妨……”慕容黎收回把脉的手,“阁下回去之后,用药草沐浴,忌酒忌荤,这个麟囊装的药材安神定魄,就送你了……”慕容黎将携带的麟囊递过去。
“你找慕容黎何由?”执明问道。
“嗳,不自知,总觉人间不值得,前尘旧梦只余这一个名字,医者难自医,总赖人生漫长。”
“你将麟囊送我,那你怎么办?”
慕容黎没有正面回答他,“城中百姓我都悉数问遍了,他们都说故人乃当今共主陛下,天下皆知!阁下官场中人却不识。”
“你叫什么?家住何处?可有亲朋?”
“无名无姓,四海云游,亲朋无字,老病孤舟。”慕容黎转身,淡然一言。
执明一把拉住他的手,拽到怀里:“跟我走,我给你姓名,给你家,亲朋我帮你寻,疾病我给你医!”
执明的话风似的钻进耳朵,沙沙的在耳膜震响,逼得慕容黎头痛不堪。
“留芳,回宫……”
慕容黎意识还算清醒,慌忙挣脱。“不必劳烦了,我本就是慕容黎,是城中一郎中,不用寻了,家在南城竹苑,亲朋……苏府张生,一品斋庖厨……”
执明知道他是急眼了才这般说辞,并不打算放他回去。
“你说你是谁?”
“在下慕容黎,是……唔……”
话还没说完,执明便吻上去:“是我的妻!”
慕容黎呆住了,什么……妻啊夫啊!不过是误闯官道,居然把自己赔进去了。一思索,头就痛。
“怎么了?”执明关切地问道。
“甜的……”
“什么?”
“你……甜的!”
慕容黎勾起执明的下巴,偏头咬上去。他不管不顾,只知道甜能医苦,他口苦如莲子心,没糖便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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