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禾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当日,彦佑携暮芊芊丢下她不管不顾便走了。平日里她是自作聪明放过几个丫头,风雅楼的那个老鸨早就对她不满在先,是她自己过于愚蠢,暮芊芊那样姿色的人,在天界都找不出几个,何况是落在人间的青楼。
老鸨大票银子才买回来的人,即使门外一直有看守的人,因为她的前科,老鸨便把所有的责任都怪罪到她头上。她那时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凡人,老鸨绑了她要将她卖去偏僻的煤窑之中供那些苦力消遣。
以往,彦佑会护着她,偏偏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帮她。周围的人都在戏笑,没有人会在意她的生死,只有她看了到通向无尽地狱的路线。
那个时候,她害怕,害怕到极致便是恨,浓烈的恨。
所以,一身白衣降落在她身前的润玉就是唯一的救赎。穗禾苦苦哀求,哀求他救救她,被求的人却无动于衷,他缓缓扫过看他们的眼神像在看一群死人。
直到押着自己的人怒了开始出声斥骂,他才冷冷地开口,似是回了她刚才的话,问,“你想让他们死吗?”
死?
穗禾早已承受不住的心房轰然沦陷,像是在无边无际的恐慌之中抓住了一丝浮木,她癫狂而暴躁地大喊道:“让他们死,让他们去死所有人都去死!”
他们都死了,就不会再有人伤害她了。
穗禾记得润玉的眼神冰凉到比死亡还可怕,而她们不过是最不起眼的蝼蚁,连存在过没有的痕迹都没有。
那场摧毁一切的暴雨洪水便是这样来的,她心中空荡荡地看着四下不知从何处涌出来的水浪,所有人都在慌忙逃窜,却怎么也逃不过。水吞噬了他们的脚踝,而后一把将他们都掀到了巨浪之中。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像是水怪在吃人的声音充哮在耳边。
她自己也忘了逃跑,水就淹没了她的口鼻,没过头顶。水波横荡,时有时无的缥缈视线中,她记得他始终阴霾的面孔。
再后来,历劫回到天界,前尘往事忘了,润玉那张阴郁的脸却遗留在了她的潜意识。
穗禾公主骄傲惯了,自问看不上他,便对这种状况不得其解。不过拿出来与雀灵多说了几句,其中自然有雀灵奉承说他配不上自己的话,便叫旭凤和润玉都听了去,还惹出一堆的不快。
恢复记忆后,穗禾自然也明白了那日润玉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不过是因为他们绑架了暮芊芊。反正,凡人的命不值钱。
重来一世,穗禾还真不知道暮芊芊是从哪里跑出来入了润玉的眼的,不过他再爱暮芊芊,不也和如今的天帝一样放不下权势吗?否则,又何必要再娶锦觅。
“上一世,夜神就算娶了锦觅,花界和水族也没有帮到夜神什么吧。非但如此,日后还会为了旭凤与夜神翻脸,既然如此,夜神又何必紧巴着锦觅不放?”
穗禾姿态懒慢,既然都是各取所需,那她又何需委屈求全。
润玉直起眼,眼中轻蔑,“诚然穗禾公主不承认,润玉当初,也是感知到了你强烈的毁灭之意才到达的。润玉当初曾问过公主,这可是公主亲许下的愿,还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镜像我还存着,不知公主愿不愿看?”
当日屠戮那一带山城百姓,确实是因为暮芊芊。自然,顺带拖穗禾下水也不错。
“你!”
穗禾气急,卑劣无耻!
润玉平静无波,穗禾怒不可遏。眼看就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听得急促的脚步声,邝露焦急地上前来,“殿下,芊芊不见了。”
润玉目光一暗,沉声道:“发生了何事?”
邝露内心急躁:“锦觅仙子曾来过。”
...
水下的洞庭湖,暗色的礁石半是人工半是天然地合成了一道弯曲回绕的路阶,上面是无数水族生物合力用灵力撑开的隔罩,界面很高,空气很足,让人进入之时不会有过多不适。
有几道水草招摇地妖娆,水底下湿暗,暮芊芊紧跟着彦佑,步子都有点跳,就怕一不小心蹿出个什么怪物会抓住她的脚。动静颇大,彦佑不耐烦回头望她。
走完曲径,大多的礁石纵立延伸之后,高大的黑色石门上浅浮雕着盘节勾伸的圆球花状。同样是石制的门匾上是云梦泽三个字。
这就是,润玉娘亲所在的地方了。
暮芊芊微一走神,石门不防向两边打开,一个扬着小白袍男孩就哭着跑出来,跑得急,都没注意外面还有人。
“鲤儿。”
彦佑喊了一声,那男孩仍不见回头,方要去追,想起还有暮芊芊。
彦佑只好继续向里面迈了进去,叫了叫走神的她,“走吧。”
四处是漫垂的淡蓝色帐帷,簌离是润玉的娘亲,难得连喜好也是相近的。
暮芊芊忍不住四处打探,拱起的半圆下垂着一面珠帘,同样挂着帐帷,山洞成屋,那便是簌离的居所。
“干娘,夜神殿下身边的仙侍到了。”
彦佑自顾自地跪下向簌离禀报,暮芊芊站一旁,不知作何反应。
一身红纱的簌离缓缓抬起头,目光向这边看来,半边受伤的疤痕脸隐没在光暗处,有垂下来的一缕头发遮掩,更显得她有几分阴郁。
“就是你救了鼠仙?”
听得出来她已经尽量放缓声音了,却是太久没有这般和善的语气说过话了吧,尖锐的音色听来还是很不自然。
暮芊芊愣愣地点头,又想起隔得太远怕她看不见,赶紧回答了一句是。
簌离一手忍不住放到石椅的扶手上,还侧着身子去看那地方,缓缓地说道:“有劳你,照顾我的鲤儿了。”
彦佑起身来看了暮芊芊一眼,“进去吧。”
“进,进去?”
暮芊芊有些怂,但看彦佑毫不担心的样子,还是壮着胆子撩开珠帘进去了。
簌离抬头,便将她尽收眼底。
一时,暮芊芊还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僵着嘴角叫了声,“公主...”
簌离不由划过一抹怀念的笑,多久没人这样叫过她了。
“你不用怕我,今日请你来,除了感谢你救了鼠仙,还要多谢你对鲤儿的照顾。”
簌离不发火的时候,也是个温婉的母亲。暮芊芊悄悄瞟了一眼,小声问道:“那,怎么不见鼠仙呢?”
“鼠仙的人身还在重塑,过了这几日,就可以复原了。”
彦佑一旁答道,暮芊芊轻轻点了点头,“哦。”
簌离还在自顾看着身上,像是在找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姑娘跟在鲤儿身旁,想必是知道的吧,鲤儿他怨我,不愿意认我。”
暮芊芊一时就要开口替润玉否认,簌离的话却还没说完,“他不认我,原也是应该的,可是,鲤儿怎么会这么傻,傻到以为荼姚会容得下他,太微那样狠心的人会是真心对他。”
簌离说到激动处,突然冲下来紧紧抓住了暮芊芊的双手并拢,双目恶毒地直视着她,“鲤儿在乎你,你劝劝他,你劝劝他好不好?!”
“干娘!”
彦佑赶紧想要将簌离拉开,无奈簌离抓得实在太紧,不停地逼问她:“你会劝鲤儿的对不对?天界都是一群嚚猾之人,他们恶毒奸诈,鲤儿若是不反抗,他绝对没有出路的!”
“干娘!够了!!”
簌离的手死死扣在暮芊芊手上拉不开,彦佑几乎是怒吼,“因为你的逼迫,鼠仙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你究竟还想怎样啊!”
“公主,”
她的眼睛瞪着自己,暮芊芊抽了抽手动弹不得,心脏如雷鼓还是温声安抚,“我知道公主关怀夜神殿下的安危,但是不用担心,夜神殿下可以保护自己的,在天界,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他。”
没有人可以伤害他,所以他便让鼠仙传话,要自己断了这谋划的念头吗?怎么可能,簌离愤怒,“你们以为,太微和荼姚当真是什么仁慈的天帝天后吗?当初为了分解水族的势力,他们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我知道,天帝天后算不得善人,他们对公主还有龙鱼一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可是公主,如今夜神殿下只想与公主一世安康,他不要天帝之位,也不想要去费尽心力的抢夺,于他来说,公主安好就是最大的心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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