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奥德堡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湖。
湖不大,湖水静静的。
金色的阳光照耀湖面,波光粼粼,像是一块深绿色的翡翠,上面铺展着细细的纹路。湖边的扶桑开的嫣红如火,一朵朵挨挨挤挤,层层叠叠,似火烧云从天而降,燃遍了山野。
乐彤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低矮的农庄,走过绵恒不觉得葡萄林,浑浑噩噩的来到这里。
湖边有一根鱼竿孤零零的固定在支架上,第一节梢子浸在水里。旁边的钓箱里是几条刚钓上来的鱼,欢蹦乱跳,片片鱼鳞忽闪忽闪的,像是穿了一身银亮的盔甲。
但是,没有垂钓者。
乐彤,走开几步,坐下,捡起石子,一颗一颗地,往湖里丢。
清澈的湖面打起水漂,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回想许宴那番话,那话如魔音穿耳,久久回响在她耳畔,痛得她快要生出幻听来。
有风吹过,终于将那久远到乐彤以为自己早已忘掉的声音,吹进她耳朵里——
邻居1:老乐一家真是不害臊,借起钱来没完没了。
邻居2:就是,都是街坊邻居的,又不好意思不借。
邻居2:尤其是老乐闺女,小小年纪就跟他爸到处借钱,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是啊,真够丢人的。
乐彤从小就想摆脱的字眼,到今时今日依旧如影相随。她的心底蓦地升腾起几丝委屈,几丝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也许,对许宴他们那种富家公子哥而言,面子是比一切都重要的东西。那用金钱、身份和地位堆切起来的“面子”太矜贵,太骄傲,丝毫损伤不得。
而他永远不会明白,对于乐彤这种人来说,面子固然重要,有时候却仍不及一份工作或者一份薪水的意义重大。
是不得不舍弃的。
骄阳如火,热气从天而降,又似地底深处蔓延上来,爬满乐彤每寸肌肤,可她的眼角突然凉凉的。
温予骞:你把鱼吓跑了。
低低沉沉的男声从乐彤身侧传来,她愣住两秒,才被这话激得清醒过来,她赶紧松开手里那块石小石子,突得扭头过——
鱼竿的主人不知何时回来了。
余竿的主人是——温予骞。
不期然的对视,温予骞乎看到了什么令他意外的东西,他眼里的凉意和不悦有一瞬间的凝固。
亲眼见识了,沈臻撞冰山的悲壮画面,乐彤不想招惹此人,她嗓音微哑:
乐彤:对不起,我打扰你钓鱼了。
她还在犹豫,是不是该起身离开时,温予骞悠然回问道:
温予骞:你难道不知道在所有的职场危机中,哭鼻子是最愚蠢、最没用的一种应对方式?
乐彤一头雾水,狐疑抬手,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蓦地一僵。
流泪而不自知?
或许是温予骞那双眼睛总让人觉得被窥伺了内心,乐彤一时间只觉自己内心所有的得狼狈都无所遁形。
尴尬了半秒,她才苦笑着周旋开来:
乐彤:你这是在揶揄我,还是在安慰我?
温予骞耸耸肩:
温予骞:我不会安慰人。
果然,没有电影情节里男人为女人递上一张纸巾,或者摸头拥抱的温馨画面,他的目光甚至并未在乐彤身上多停留一秒。
拜这个男人所赐,乐彤完全适应了这样的对话,他要的是真安慰她,反倒会让她觉得诚惶诚恐了。
乐彤:我也不需要安慰。
她闷闷地回了一句。
温予骞这次不回应了,鱼竿往下沉,他俯身收线。
约莫是条大鱼,卷线器卡了卡,鱼才出水。果然是条十斤的大鱼,鲜活的鱼被拽出水面,瞬间挣扎的爆发力大的惊人,整条鱼身仿佛痉挛一般抽搐摆动,水花飞溅。
乐彤,头一次发觉钓鱼是如此血腥的事情。
看着那条鱼目眦尽裂,垂死反抗,她全身汗毛直竖不免心生恻隐:
乐彤:你把它放生吧。
乐彤:温予骞收线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娴熟干练:
温予骞:鱼咬钩,又剧烈挣扎,嘴以受伤。把它扔回湖里,它无法进食,也是死路一条。
清淡的语气,残忍的事实。
乐彤竟是被噎得哑口无言,一池湖水,映入她遽然僵硬的脸部线条。
她双臂抱膝,把头埋在膝间,默默平复有些激荡的心情。
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没有虚伪的善意,没有假装的慈悲,永远清醒理智的像个局外人,无声俯瞰世间百态,万物苍生。虽然略显残酷,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每句话都让人无可反驳。
乐彤恍惚觉得,远离尘嚣的小镇,简洁质朴的旅店,半新不旧的货车…有关温予骞一切,都看似这样合情合理,却又那样似是而非。
下一秒,她突然使劲摇了摇头。
当她意识到自己正在思考这个男人时,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她慢慢抬起头来,再去看温予骞,却见湖畔边,已经空了。
碧波溪流,浅浅而逝。
平静的,连涟漪都没有。
只有那火红的扶桑,盛开着,红的灼痛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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