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娥

蔡徐铮听完之后，奇怪地看着她：“这些还用你说？我都明白。”

孟美岐不由睁大了眼睛，“既然心里明白，为什么不跟你大哥好好儿说话呢？”

蔡徐铮扯了扯嘴角，“这些他比你我更明白，他也知道我明白。他都不改，我凭什么要改？”

“……”孟美岐听了这绕口令一般的言语，蹙眉扶额。

“多少年了，一直如此。”蔡徐铮也是无奈，“我要是跟他细说原委，他肯定申斥一句‘啰嗦’了事。”

“……”孟美岐叹气，“你还有理了。”

“知道你是好意，但你真不用为这个担心。”

“要不是从小就认识，我才不会跟你说这些。”孟美岐彻底泄气，“说半天也是白费力气。”

蔡徐铮一笑置之。

孟美岐又无声的叹了口气，问起孟先生的事情：“孟先生答应了没有？”

“说过些日子来京城看看，这就算是答应了。你几个哥哥，他都见过，早就说孟家兄弟几个资质都不错。”蔡徐铮交代完才道，“我已派人知会过你五哥。”

“那就好。”

又寒暄几句，蔡徐铮起身道辞。

孟美岐看着他送的扇面，无奈地摇了摇头。蔡徐铮是蔡家三兄弟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在目前看来，却是最难说服的一个——以前她认为蔡徐坤是最无可能迁就别人的，如今自然已经改观。

蔡徐铮心里如何看待一件事情，便始终秉承着相同的态度、做派。他与蔡徐坤之间相处的情形，摆明了是认为蔡徐坤应该先一步做出改变、让步。

那可太难了。

她与蔡徐铮说这些，是仗着旧时便熟稔、怀着一番好意的前因，与蔡徐坤说起就不妥了。虽说这不是门外事，可她并无直言干涉的资格。

想要他们兄弟相处融洽，只能在平日里不着痕迹地做些努力，并且要做好白忙一场的准备。

当日，二夫人出门一趟，帮吴晓慧安顿下来，黄昏时分返回。

晚间，蔡徐坤留在了张府，命人回来传话：过一两日再回府。蔡徐锐要在宫里当差，也没回来。蔡徐铮则去了孟府别院，与孟家兄弟几个叙旧。

说起来是一家团聚了，这一晚三兄弟却都不着家。

孟美岐和二夫人私底下都为此苦笑，心里没有因为他们不在而不安。不论怎样，蔡徐坤总能确保家人的安稳，这一点不需怀疑。

如意却因为蔡徐坤没回家有些打蔫儿，吉祥则因着如意情绪低落变得很乖巧，要么安安静静地陪在一旁，要么就慵懒地躺着打瞌睡。

孟美岐辗转听说，蔡徐坤每次出远门都是临时决定，以前一走数日甚至小半年，如意都是后知后觉。

那个坏习惯，估计都成如意一块心病了——它每日无论如何都要回家，正是因此而起，如意若是有一两日见不到他的人，就绝不会再离开家，会一直乖乖地等着他回来。

她因此对如意又添几分疼惜。

人与人之间的爱憎没法子解释，忠犬对人的感情亦是没有道理可讲。

转过天来，一早，二夫人知会了孟美岐一声，坐马车出门，为着吴晓慧的事情，去见闺中的好友。

巳时左右，张二小姐登门来见孟美岐。

孟美岐命丫鬟把人请到暖阁说话。

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明日便是立冬，张二小姐已完全是冬日的打扮，衣物颜色十分素净，脸上未施脂粉，头上只两根银簪。她容貌很是出众，长眉入鬓，大大的丹凤眼，周身的素净也挡不住那份袭人的艳光。

张二小姐毕恭毕敬地行礼，意态端庄优雅。

孟美岐笑着起身还礼，“快请坐。”

张二小姐称是，转身落座，说了几句闲话，她直言道：“家里有不少事情，我不宜在外久留，有什么话便直说了，还望夫人不要怪我唐突。”

“没事，你说。”

张二小姐道：“我之所以屡次三番地求见夫人，是因为阮大小姐特地找到我面前，说要来蔡府见见夫人，看能不能把知晓的一些事对夫人和盘托出。她所指的事情，只能是与我大姐有关。”

阮素娥的确是这个用意，只是孟美岐一直与她打太极，还没能进入正题。

张二小姐眼神坦诚地望着孟美岐，“夫人，我大姐已经遁入空门，家父特地请寺里对她严加管教，不要因为她县主的虚名便纵着她懒散度日。已然如此，她以前做过的事情，不论对错，都请您不要放在心里。”说着话，起身福了福，“家母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因着近来留在家中反思自己教导儿女的过错，不能亲自过来向夫人赔罪、诉诸心声。”

“二小姐言重了。”孟美岐虽然对眼前人有些好感，但只是初见，犯不着允诺什么，“令姐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觉着与蔡府无关。”

张二小姐神色一缓，又道：“我特地为此事前来，兴许有些小题大做了，只请夫人不要怪我多事。此外，我和家母也明白，人情来往都是不可避免的。譬如此刻，夫人总要费些心力来应承我这种找上门来的人，如何看待却是另外一回事。”

意思是并没有干涉她与谁来往的意思，目的只是希望她听到文安县主的是非之后，不要放在心里，更不要与一个已经遁入空门的人计较长短。孟美岐莞尔一笑。

张二小姐抿唇笑了笑，继而道辞：“不叨扰夫人了。”

孟美岐循礼数挽留几句，对方婉言推辞几句之后，便亲自送到院门外。平心而论，张二小姐行事坦率，说话点到为止，很有分寸。孟美岐满心希望，文安县主只是张放子女中的一个异类——寻常人都不会愿意看到忠臣良将被家事、子女累得不得消停。

回到房里，孟美岐到西次间习字。

阮素娥派一名管事妈妈送来了帖子，是问她何时得空说说话。

张二小姐刚走，阮素娥的人就来了。

孟美岐先前以为，张二小姐与阮素娥有些较劲的意思，争着抢着要来蔡府。见了张二小姐之后，不能不怀疑阮素娥是在与张家的人较劲——要说今日的事情只是碰巧了，阮素娥没盯着张二小姐的动向，她可不能相信。

孟美岐思忖片刻，命人将阮家的那名管事妈妈带到面前，和颜悦色地接了帖子看了看，随后笑道：“你家小姐既然是随时得空，那就请她下午过来吧。入冬之后事情多，我大抵没有工夫见客。”有事没事的，阮素娥也不需要跟她卖关子了——下午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她可没闲情让个不相干的人吊胃口。

那名管事妈妈笑道：“奴婢记下了，会将夫人的话带给大小姐。”

孟美岐打了赏，端茶送客。

下午，阮素娥如约而至。她穿着玫红色的褙子，墨绿色的裙子，略施脂粉，头上珠光宝气。

孟美岐对她这身打扮一丝好感也无。

是在孝期的缘故，她在这期间，并不乐于见到大红大绿的颜色。也清楚，别人没必要照顾自己的情绪，可心里就是不舒服，没法子控制。

是第二次相见了，阮素娥的态度显得亲昵、随意了一些。

孟美岐不动声色地应付着。

东拉西扯一阵子，阮素娥终于言归正传，语声略略压低了一些，道：“崔大人已经回京，这两年一直随双亲在任上的崔家姐妹两个也回来了。夫人应该还不知道吧？崔大人、张大人都是多年行伍之人，外人看不出是敌是友，两家的公子、小姐时时来往——真有交情，还是比个高下，都有可能。”

“哦？”孟美岐瞥了阮素娥一眼，等着下文。

“崔家姐妹两个回来之后，少不得与以往相熟的闺秀团聚一番，自是听说了文安县主的事情。”阮素娥微微倾身，看住孟美岐，“两个人起初为此欢天喜地的，随后便逢人就说文安县主以前的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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