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握不住的执念

他总算是抽完了一根烟，然后躺在了椅子的靠背上，然后说道：“说吧，患者是什么情况，这样我方便给你们做手术。”

这个时候，开口也不行，不开口更不行，这些东西是瞒不住的，只是早晚的事情。他的技术绝对会是这里最好的，再去找别人的话要么是不愿意，要么技术力不够。

“她体内被植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我希望你能把它取出来……”我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那请你把她放到那边的检查台上，我要对她的体内进行一次扫描。”陈教授说完之后叹了一口气，这口气让我的精神又绷紧了几分。

准备室内的灯光不知道为什么闪烁了一下，而陈教授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是我的错觉吗？

我一不情二不愿地把依彻琳从我头发的保护，似乎是被陈教授提前发现了。

“秦茹颜，这种时候就别藏藏匿匿的了，你需要我帮忙对吧。”陈教授直接说出了我的身份，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那是谁？我不是，你认错人了。”我故作镇定地说道。

抛弃这个名字只是对人类感到了失望，现在能接纳我的只有虫族和依彻琳。

“别装了，你怀里那个就是依彻琳吧。”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我直接大声叫到，但是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声音也变成了哽咽。

“那你哭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哭……”

我腾出一只手赶忙擦掉了自己脸上的眼泪，然后抬头看到了他，他的眼神并不是那种厌恶，而是一种关心。

“我知道你陷入了什么不可逃避的麻烦，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和我讲清楚，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绝对会倾尽自己的权利，毕竟之前欠你的人情我还是要还的。”陈教授说完，又吸了一口烟。

我一见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只能摊牌了。

但是在我回答之前，他又问我：“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人类不接受我，我只能换一种方式活下去，摆脱那个沉重的地位，来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我说道。

“其实不接受你的只有那些人……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关于依彻琳。”

“她被丧心病狂的人植入了一些东西，这个东西会吸收她体内的能量，当吸收满了之后就会自毁。”

“你们虫族不是有很强大的自愈能力的吗？”

“就因为我们也拿这个没办法，才会来找到你们。”

陈教授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掐灭了，有些头疼地挠了挠头。

“所以我……才会想要你们的帮助……”我的声音小了下去，我还是怕他会突然反悔，然后给我来个当头一棒。

“所以你是想让我救一个大闹了地下城的小魔头？”

“是……”

“你这样我会很为难啊，以后会被扣上叛徒的称号，毕竟人类和虫族可是不共戴天。”陈教授自嘲地说道，仿佛嘲笑的不是人虫之间的关系，而是自己。

我不说话了，我知道这很为难他，他以后的生活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行吧，赶紧做检查吧，按照你之前说的，时间可是不等人的，手术每慢一分钟，危险程度就会大一分，到时候拖到连我都没办法了……”

“好的……”

我还是把依彻琳放到了检查台上，陈教授也从他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到了检查台之前，周围的护士就站在门口看着我们。

陈教授在机器的操作面板上面按了几下之后，检查的机器就开始扫描依彻琳的身体了。

“说实话，你们长得挺像的，都很可爱……”他似乎是怕气氛尴尬，或者说是想缓和一下，便这么对我说道。

“没有她，我可能早就停止了生命，但是，她用自己的痛苦换取了我生命的延续，只不过换了个方式。”

陈教授听完之后笑了几下之后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试一下当虫族的感觉啊。”

后面的护士们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并开始议论纷纷。

我咳了几下之后说道：“这可不是什么说办就办的事情，你要知道，依彻琳为了我，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啊，结果出来了。”陈教授打断了我地发言说道。

我当然知道，这个机器还在运行当中，他只是不希望我再说下去了才这么说的。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取这么大的东西不是为难我吗？而且，这是一颗导弹？”陈教授不解地问我。

“确实是……”

“但是，她的身体却没有任何被开膛破肚的痕迹……”他的好奇只是持续了几秒，然后就停止了：“护士们，准备手术，要快一点，患者的身体状况在越来越差。”

护士们也是不情不愿地进入了手术室准备了起来，这里的手术室似乎有段时间没有使用了，护士们在进入手术室的时候都露出了一些不妙的表情。

“继续聊聊吧，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我倒是有很多想要问你们的啊。”陈教授微笑着看着我们说道。

我心里的戒备似乎也在慢慢放下，终于，回到了之前和他谈心的时候的状态。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这里可是南极洲，你是怎么过来的？”我问道。

“啊，这是人类最新的交通工具，比装甲车还要厉害的东西，至少能像潜艇一样在海里航行，乘坐这个我就到了这里。具体原因，要从我在没有了业余生活之后说起。你们的事情让地下城一时间陷入了混乱，从前的你的死亡，在众多人的推托之下，怪罪到了虫族的头上，而依彻琳……怎么说吧，我相信她是个好孩子，但是你那些非黑即白的小姐妹，开始侮辱你已经依彻琳，我也懒得和她们争吵，就退出了。之后钻研了一阵子医学，就被送到了这里，也算是一个比较清静的地方吧。而我也没想到最近会闹这一出……”

“陈教授，已经可以开始手术了。”一个护士从手术室走了出来之后说道。

“好，感谢你们了。”陈教授转回头来对着我说道：“放心，我会让她活着来到你的面前的。”

身穿白大褂的陈教授，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他的白大褂是那么无暇，直到他把那一缕无暇的白带入了更衣室。

我呆在了依彻琳的身边，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流，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接受那么多不公平的待遇呢？甚至连我自己自私自利的请求也会接受，纵使那会给他的一生画上了象征性的句号。

更衣室内出来的他，戴上了口罩，穿上了手术服，这就是奋斗在患者生死线上的战士。

“在外面休息一下吧，总感觉你的压力也不小，先休息一会吧，放心交给我。”说着，他便把依彻琳小心地转移到了手术车上，然后和出来的几个护士一同把依彻琳给推了进去。

生活总是不善待那些善待它的人，而那些善待生活的人，明明已经拼尽全力，但还是难以抵挡那些不公的待遇。

“手术完成之后，你们尽可以说是我一手操办了，不要让我这个老大叔的执念毁了你们的生活……”

话毕，红色的“手术中”三个字亮了起来。

陈教授，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啊……

这个人情，明明你不还也罢，明明人都是有私心的，你就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选择拒绝吗？

你的人生，明明已经满是疮痍……

我忍不住开始大哭起来。

最讨厌了，这种人最讨厌了！总是要对别人展现自己温柔的一面，就算是利刃，也要像一款布帛一样包裹着，就算利刃的锋芒刺穿了自己。

陈教授，在你被人陷害的时候，你又立下了怎样的誓言才决定变成这样？

“是啊，我早就知道她已经没有救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她上自己的手术台啊……”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心甘情愿死在自己的手下，总比死在别人的不明不白的毒手中好吧。”

“你就这么……把自己的职业精神给出卖了？”

“职业精神，那东西在自己的私情前面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我们都是乞丐，就算我的手再也无法握住手术刀，我也会爱她的。”

“啊……”

“你要知道，爱这种感情和中毒没什么区别，一旦你真心实意地爱上了一个人，你就会觉得，纵使舍弃一切也要和她在一起，绝对不会让别人占一点便宜，这种感觉是很正常的了。”

“然后你就心甘情愿坐了三年的牢？”

“呵，那怎么是心甘情愿，我当然会记恨，从牢里出来之后我可是含着恨活了两个月，直到这个人，因为一些事故也失去了生命。我一开始嘲笑他，觉得天道好轮回，但是短短几天之后，我就发现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所以你……”

“我觉得，手术刀这种东西，在恶人手里握着会变成杀人的凶器，而在仁人手里握着才会变成救人性命的工具，所以，我决定重新开始自己的医学生涯，也就有了你现在所见到的我，虽然已经没法握住手术刀了……”

“你真的是个好有意思的人诶。”

我笑着说道，他倒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点上了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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