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命运的交汇

不知道在手术室外等了多久，也不知道我一个虫族是为什么能够做到把自己最重要的人就这样交给了人类。

只是等待室里的气氛一直都很压抑，虽然我可以听到手术室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却没有心情去听。

“你为什么要从医，你不知道医患关系带来的影响甚至会改变你的一生吗？”

“啊，为什么，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我的父母没有一个是从事医学的，他们也反对我这么做，真要是说起来的话，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梦想吧，至少我也为它付出了这么多。”

这是陈教授在我问及为什么要从医这件事情的回答。

他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背地里到底在坚持着什么，才能让他下得去手为一个敌对势力的公主做手术，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一个公主做手术吧。

即使背叛了全人类，也要坚持对每一个患者负责吗？

如果是他的话，这么想也没什么问题了。

不同的人总会有不同的执念，有的是为了一个人而做一些奇怪的举动，而类似每天都要吃一样东西，这些也是。这些执念会在开始做之后逐渐变成一种习惯，作为达不到什么目的的一种填补。

时间又在慢慢流逝了，似乎在地球上更能感觉到时间这个概念，利维坦上虽然没有绝对的时间观念，毕竟虫族也不需要将每一天都细分成八万六千四百分。

而后，手术室上的“手术中”三个字暗了下去。

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望着手术室的门，虽然只有几米的距离，但是这段距离又被放大了，边上的盆栽的叶子也因为我的突然起身而被周围的气流带动，发出了摇曳的声音。

先从里面走出来的是陈教授，他似乎有些头疼地拆下了口罩对我说道：“这身体也太娇小了，下刀的时候我都不忍心。还有，这种身体里到底是怎么塞进这么大一颗导弹的，一点伤痕都没有，还藏得那么深。”

他看向了我，但是我脸上只有感谢之情，这个时候，谢谢你这种话似乎感觉都薄了很多。

“别这样看着我，”陈教授的声音中似乎有一丝沙哑，将口罩扔到了垃圾桶里之后重新坐到了椅子上，说道：“放心，手术很顺利，依彻琳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

护士们把依彻琳推了出来，我不顾一切地扑到了床边，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平稳地呼吸着，我也松了一口气。

几个护士凑到了陈教授边上窃窃私语：“教授，这就是之前血洗了地下城的虫族吧，听说你之前还和她有过交际……”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那么可爱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虫族啊？”

接着他们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一段时间之后，陈教授对护士们说道：“幸苦你们了，到时候不要成为和我一样的罪人就行，我和她还有点话要说，可否请你们出去呢？”

护士们也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这场手术并不是我一厢情愿，而是主刀者愿意这么做，骸手的孢子也算是不用拿出来了。

当最后一个护士走出房间的时候，顺手把门带上了。

“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之前听你好像不太好开口啊，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下。”说完，陈教授又点了一根烟，然后掏出了手机翻看了起来。

我也没什么好保留的了，他为我做了这样的事情，我总不能再一声不吭了：“器官移植技术，你知道吧。”

“嗯，我还做过类似的手术，移植器官。”陈教授见我愿意说了，便收起了手机。

“那如果把全身的器官都替换一遍呢？”

“嘶，这难度……先不说难度吧，时间总归是要很长的，连续的手术可能会把患者的身体搞垮。”

“但是虫族却可以做到。”我看向了躺在病榻上的依彻琳，能感受到她的状态正在慢慢恢复。

依彻琳的边上就是那颗被植入进她的身体的灵能诱导弹，如果是之前那种大小的话，她的身体绝对会鼓起来一大块的。

“因为虫族的自愈能力？”陈教授吸了一口烟，吐出了一片烟云。

“我的身体器官就来自于她，虽然那个时候我已经死掉了，但是我确确实实通过一些奇妙的途径感受到了一部分……”我说道，然后靠在了沙发上。

陈教授听了之后也是震惊了一下，然后又吸了一口烟，示意我继续说。

“替换掉大部分器官，最后一小部分由身体自己进行同化，我就是这么被制造出来的，因为普通人类的基因进行整合之后并不能获得很好的适性，所以在被激活意识的时候，体内器官就会很快地衰竭。”

“所以，没那么简单吧，怪不得你们不答应那群叛军的要求，只不过我现在很想和那群叛军一样变成你们虫族的一部分……”说完，他吸完最后一口，又将一支烟掐灭了，烟头在熄灭的时候发出的沙沙的声音很是悦耳。

“并不是，因为这太麻烦了，无法直接控制就是一个大问题，虫族不需要吃干饭的人，所以这种请求都被我们拒绝了。”我说道。

“其实现在倒是感觉叛军的存在也不错，至少他们还在一天，我估计能多享受一天生活吧。给依彻琳做手术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其实我也没那么怕死，只不过是名誉上的问题了。”陈教授换了个姿势，瘫在了椅子上。

“你和之前一样随性啊。”我说道。

“怎么了，想怎么活可是我的自由啊……”陈教授伸了一个懒腰，继续说道：“只是接下来可能就不是我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了。”

他似乎很在意这点，并不是怕死，而是对接下来自己的名誉。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有些担心地问道，毕竟是我们让他变成现在这个处境的，而我们也做不出什么实际性的举措来帮助他。将他变为虫族，这也不切实际啊。

“混吃混喝等死咯。”陈教授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叛军多撑一会，我也许就多活一天，这种事情被外人知道了，肯定要给我扣上什么奸细之类的帽子了。反正我上无父母，下无妻儿，死了也不会有人来凭吊。作为一个医者，拯救别人的生命却不能拯救自己的生命，这很可笑吧？”

他这么自嘲道，让我很不舒服。

陈教授绝对算得上一个好人，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他至少活的比很多人都有血有肉，他有一个波澜壮阔的人生，只是碰巧在这个年代。

如果没有虫族，他能不能在名医的称号下安度一个晚年呢？

又是一片沉默，我无法对他的问题作出回答，因为医者本身就是神圣的，坚守职责的更是。而现在的我，就算不是一个人类了，也没资格对医生这个职业指指点点。

“很难回答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曾经以为自己很伟大，但是到现在才发现并不是这样。要说可怜的话，医生绝对算的上前几名。毕竟我们，医的了人身，治不了人心。”陈教授抖起了腿，露出了一副厌恶的表情，但是很快又消失了。

他继续说道：“我算是讨厌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浑浑噩噩的像个丧尸一样，或者说丧尸都不如，丧尸至少还知道要去咬人，而我已经没有什么目标了。这就是所谓的厌倦了生活吧，想重来，但是可能吗？你们倒是可以，地球上还有那么多和我一样的人，我们就只能安心死去了。”

“你真的那么想吗？”我问道，下一句话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依彻琳突然有了反应。

“呜呃……”她小声呜咽着，似乎有些难受，我马上跑到了她身边抱住了她。

“还好吗？已经没事了……”我安慰着她，这个时候真的觉得她就像一只小动物一样需要有人去关心，有人去爱。

她缓缓地睁开眼，紫色和绿色的异色瞳虽然有些暗淡，但是依旧如同宝石一样纯净美丽。

“我在哪……这里……”依彻琳并没有想起身的意思，可能是还很虚弱。

陈教授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到了我的边上，说道：“哟，不愧是虫族，恢复能力真的惊人呢。”

我看到依彻琳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有些难受地龇起了牙。

“怎么，也就一段时间没见，不记得我了？”陈教授打着趣问道。

“你是陈教授？”依彻琳总算是想起来了，然后神色慢慢恢复了。

“是啊，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陈教授饱经沧桑的脸露出了笑容，似乎看到患者的痊愈比什么都要快乐。

“啊……依彻莲，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记得我被植入了诱导弹之后就……睡过去了啊……而且，我似乎，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啊。”依彻琳艰难地说，小脸上略微的苍白，让我不忍心看她说太多话。

“早安啊，长公主殿下……”我笑着对她说道，但是此时的内心却是百感交集。

陈教授进入更衣室换衣服了，这也腾出了一些给我们单独聊天的机会。

“早啊，肚子饿了，有吃的吗？”依彻琳笑嘻嘻地对我说道。

“有，当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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