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虚影

——性质转移。

顾名思义，将一种物质的固有性质转移到另一种物质上，但米纳斯的〈恩赐〉并非单纯的转移，两种物质之间始终存在某种联系，也就是被转移方一旦受到外力干涉，这份力便会直接传递到转移方的身上。

倘若转移方在这份力的冲击之下，无法继续维持固有形态，那么〈恩赐〉便会解除，我方才之所以能一拳打破无形壁障，便是因为融合〈不灭岩〉的水泥地无法承受我的力道。

换言之，那无形壁障，其实是将米纳斯将水泥地的性质转移到某种物质上的产物。

至于这某种物质是什么，虽然我并未直接观察到，可既然赫蒂如此信誓旦旦地作出保证，那么不出意外的话，便是——空气。

只是，在这一结论中存在一个问题，那即是发动转移需要一定的媒介物，或者说——发动转移有必要条件。

光从米纳斯在模拟黑夜的环境中会实力大幅增长这一点便可以看出，他的〈恩赐〉并不是能将任何物质的性质都转移到空气上去的，否则光线问题根本不会对他的能力发挥造成任何影响。

也就是说，米纳斯若是想要转移物质的性质，不得不满足一个乃至多个特殊条件，而这些条件与光线有很大关联，极有可能便是某种光学现象。

话虽如此，所谓的光学现象种类繁多，涉及到反射、折射、色散等等，从中特定出米纳斯的〈恩赐〉发动条件无疑是难如登天，但一旦联想到某个词汇的话，一切便会迎刃而解。

那即是——光影。

「你的〈恩赐〉的发动条件是——进入你的影子范围。并且一旦你的影子和物体的影子重合，后者也会算入到你的影子范围之中，所以相比晴天和白昼而言，还是阴天和夜晚更适合你发挥——」

「呵，胡言乱语。」

米纳斯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冰冷与讽刺，很是突兀地打断我的话语，他以机械般生冷的语调说道：

「告诉你一个常识，在阴天和夜晚，影子往往会淡到难以察觉，连区分都无法做到还谈什么转移，反倒是白天的时候烈日当空，影子浓郁也容易重合在一起——」

「呵，偷换概念。」

我冷静地模仿出米纳斯的语气，倍感讽刺地望着他那张面具，淡淡地说道：

「我指的影子是由太阳光所引发的光学现象，而你指的影子可就宽泛到无边无际了。拿蜡烛光所照出的影子和太阳光所照出的影子进行比较，你觉得有什么可比性吗？从狭义上说，这已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影子……还有，感谢你的提醒，看来影子的浓度也会对你的〈恩赐〉效果造成影响。」

「——」

「再给你纠正那个常识吧。确实，相比晴朗的白天，在阴天和夜晚，影子往往会难以察觉，可这并不是因为太淡，不如说是太浓。打个比方说，在纯黑的画布上涂上一抹灰黑，和在纯白的画布上涂上一抹灰黑，视觉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太阳其实一直都在那里发光发热，只不过是这个世界时不时会背对着它而已。」

所谓的阴天，不过是我们置身于乌云的影子之下。

所谓的夜晚，不过是我们置身于世界的影子之中。

「综上所述，SS级勇者——北之〈冥王〉米纳斯的〈恩赐〉，即通过日光所引发的影子现象，对处于自身影子范围中的事象进行性质转移，从而赋予周身的空气全新的性质，并能在一定程度上使该空气物质发生形变。」

「可有疑问？」

我微微挑起眉梢，很遗憾米纳斯看不到我的表情，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很快——

啪！啪！啪！

米纳斯竟是自发地鼓起掌来，因为动作很是缓慢的缘故，充满做作与谎言的味道，他有些感叹似地说道：

「了不起，只靠短短几次接触，就看穿我的能力——〈虚影〉(Possession)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不好意思，严格地说，我不是人。

「但是那又怎样？」

米纳斯的语气瞬间跌落冰点，仿佛是封冻千年的岩石，他毫无波动地说道：

「看穿并不意味着破局，就像谁都知道魔族可以吞吐月华强化肉身，可又有谁能找出破解之法？难道还得想办法毁灭〈魔月〉吗？」

一名以战斗能力见长的勇者，居然会通过举例来指出我话语中的缺陷，可见他此刻的心神动摇到了何等地步。

「就在刚才你不是亲身体验了吗？自己的攻击伤到自己的感觉。我的〈恩赐〉所能转移的可不仅仅是〈不灭岩〉这种非生物的性质，事实上，哪怕是生物的性质也能转移——你也好，你的同伴也好，全部都是可转移的对象，你连碰到我的衣角都做不到，还谈什么——」

唰！

不等米纳斯的话语说完，我自极静状态瞬间切换到极动状态，一步直接横跨十数米的距离，却并非直面米纳斯的正面，而是止步于他的斜后方。

脊椎为弓臂，韧带为弓弦，手肘为弓矢。

——绷劲。

刹那间的形意假想之后，我的脚跟猛地一点地面，自米纳斯视野外的区域，对其侧腹位置使出一记肘击——

砰！

我只觉一股钝痛蓦地自后背传来，整个人不由向前踉跄两步，不愧是我自己的力量，连我自己都觉得痛。

「愚蠢。」

米纳斯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那张青面獠牙面具略显阴森。

「你自己都说了，我能使赋予性质后的空气发生形变，那么在防御你这种怪物的时候，把它像屏障一样布置到周身才是理所当然不是吗？再告诉你一件好事，如果是在白天的话，我是做不到这么复杂的变化的，因为就像你说的那样，白天的影子其实才是最稀薄的——当然，像是巷战又得另当别论。」

先是因我的分析而心神动摇，再是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原本气质生冷而僵硬的米纳斯，话语明显有着增多的迹象，语速也是不断提升，那说明他的情绪比较激动。

「我真的不明白，你是以什么为根据，才觉得自己稳操胜券？」

「可笑，之前你的后背已经被我刺伤过，那可是转移〈不灭岩〉性质而发动的一击，你的内脏和脊椎必然已经受损，光是站着就该……相当……勉强……才……对？」

米纳斯的音量渐渐趋于虚无，在长达三秒的沉默后，他的喉咙中漏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为什么你还这么生龙活虎！？那道伤口——」

「已经痊愈了。」

我揉了揉大致已然自愈的后背，虽然出血量很大，但实际上伤口并不深，因为当时中招的瞬间，我已然控制背后的肌肉抵抗那无形攻击的侵入，这才避免内脏破裂和脊椎骨折的结局。

毕竟魔族的自愈力也不是万能的，总不可能内脏爆碎后又长出新的内脏，我又不是自愈能力堪称天下无敌的史莱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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