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不灭

一双硕大无朋的眸子于虚空中陡然睁开，仿佛是潜伏在深海中的恐怖怪物突然开眼，强烈的落差一瞬间令得我头皮炸裂，难以置信的恐怖感如电流般在四肢百骸内驰走。

那已经不是窒息感或是濒死感这种级别的体验，当这双庞大的眸子骤然现世的刹那，我只觉生命这一词汇的概念被重新定义。

定义成虚无，定义成空白。

整个人好似漂浮在永恒的黑暗之中，失去感知能力，失去思考能力，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可事实上却又并非如此，至少还有种孤身面对整个世界的挫败感与绝望感。

那与直面不可忤逆的自然灾害格外相似，却具备更为恐怖的震撼力，你会比任何时候都理解到自己的无能与无力，连倍感无奈而漏出的叹息都不存在。

过分悬殊的差距，超乎想象的格差，那会令人停止思考，那会令人放弃探索。

因为所在的层次不同，连对比都不存在。

「——」

我试图动弹手指，但纹丝不动；试图发出声音，但如鲠在喉。

只有毒素般的恐惧感在血管内飞快游走，从我的体内悄然夺走热量与生机。

不可思议的是，明明是如此异常的状况，大脑不知为何还勉强地运作着，让我能去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还能判断出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目标是那个……异界人吗！？

我艰难地蠕动着眼球，才注意到当那双恐怖的眸子睁开的刹那，那雪发女性忽地露出无比痛苦的神色，整个人倏然转身一闪，竟是瞬间带着安洁儿回到地面之上。

连一丝风声都不曾掀起，甚至都感觉不到空气的起伏，仿佛她真的处于另一个空间那般。

「唔……！？」

砰！

那雪发女性在落地的瞬间，好似失重那般整个人蓦地前倾，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却是猛地单膝撞地，强行维持住身体的平衡，而神色变得愈发扭曲愈发痛苦起来。

不仅如此，我还注意到一个诡异的事实，那女性外露的肌肤上，竟是逐渐多出一条条漆黑的纹路，仿佛诅咒，仿佛烙印，已经蔓延到脖颈的位置，令我第一时间联想起〈破戒石〉与此前侵蚀裂缝的漆黑纹路——也就是〈界律〉的外化。

——果然，〈界律〉的干涉不会那么容易就消失吗。

我本能地想要皱起眉头，却发现连眉梢都纹丝不动，整个人仿佛定格在原地一般。

紧接着，我又不由一愣，因为〈界律〉干涉异界人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可我的反应却是皱眉，这说明我内心是希望这名女性能够平安无事的，这与我方才为止的方针几乎截然相反。

——是因为她外貌和安洁儿相似吗？还是因为我从她身上看到了某种可能性？

我的心思快速转动，而视线依旧牢牢盯住那异界人，至于余光则是关注着虚空中的那双恐怖巨眸，此刻那也冷冷地俯瞰着众生，可视线确实集中在雪发女性身上。

「该死，这……界的天……竟……如此……狂！？」

雪发女性的喉咙中断断续续地挤出字眼，似是声带为某种力量所压制那般，也可能是她的声音无法在这个世界中顺利传播，而直到现在，我才忽地注意到，我居然能大致分辨出她的话语，说明两个世界的语言体系极为相似。

只是，两个本该毫无关联的世界，为什么会发展出如此相近的语言体系？

唰！

忽然间，那雪发女性竟是蓦地按住腰间的佩剑，而后以惊人的速度倏然转身挥出一剑，直指高空中的那双恐怖无匹的眸子。

可以看到，那剑身如我先前推测的那般，果真是纤薄如冰，甚至有些透明感，犹如是玉石铸造而成。

乍一看那似是一触即断的剑身，可随着她这一剑挥出，那剑身却是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升龙诀！」

只见一道冰冷而雪白的剑光凶然冲天而起，好比一挂霜银的匹练倒悬，又好似一条神秘的白龙骤然升空，将这深沉的夜色瞬间照耀，也是毫无偏差地斩中那双恐怖眸子中的左眸。

哧！

雪白剑光以神速掠过的刹那，这片夜幕霎时间仿佛是被撕成两半，然而，难以置信的是，被斩中的左眸上却不见任何的痕迹，那就如同是不存在于这片空间，只是一个不完整的意志投影而已。

「唔……！？」

这气势惊人的一剑以落空而告终之时，雪发女性似是陷入意识中断，在踉踉跄跄地摇晃了一会儿后，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神色中依旧写满痛苦与不甘。

与此同时，她肌肤上的漆黑纹路开始飞快蔓延，转眼间便沿着她的脖颈攀爬到她的脸颊上，似是一直深入到了发根的位置，而最终留下的乃是诅咒般的黑纹，整体透着无比刺眼的妖异感，可或许是因为妖异过头，反倒多出几分异样的美感。

最重要的是，我听不见她的心跳声。

——结束了……吗？

事态的变化真的相当诡异，令我忍不住有些发愣，直到那恐怖的眸子于夜空中渐渐隐没，而我也突然取回身体的控制权，我才意识到这场不可思议的对局真的是迎来了结束。

只是，重获身躯控制权的那一刻，我只觉全身倏然一阵脱力，整个人竟是直接坐倒在地上，而与之伴随着的，是冷汗的不断流淌，以及过度急促的呼吸。

事实上，不仅是我一个人如此，赫蒂与伊塞娅也是同样的反应，唯独奥尔菲平静地站在原地，似是完全不曾受到影响，而安洁儿因为昏迷的缘故未曾见证这恐怖的光景，也算是一种幸运的不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之间，浑身打颤的伊塞娅竟是漏出前所未有的大笑声，听得出心有余悸，更听得出近乎疯狂的愉悦，仿佛是夙愿得以成就。

我莫名感到几分心烦意乱，一边压抑内心的不安，一边沉声道：

「你在笑些什么？冲击过大患上轻度意识紊乱吗？你们费尽心思召唤来的异界人已经是这副德行，别告诉我这也在你们的计划之中。」

「哦呀？猜得真准啊，这都被你发现了，呵呵呵。」

伊塞娅似是在模仿我当初的语气，颤巍巍地自原地站起身来，然后分外讽刺地望着我，笑道：

「不相信吗？我们想要的可不是有自我意志的异界人，只要能听从我们的指示，是死是活根本无所谓——不如说，死了才好啊！我的〈恩赐〉不就是为此才存在的吗！」

「难道说你——」

我猛地察觉到伊塞娅的真实意图，可恰在此时——

——咚！

一道擂鼓般的心跳声骤然响起，不是来自旁人，正是来自那位雪发女性。

紧接着，自她所在的位置传来恐怖至极的气息，好似杀戮的修罗，好似狞笑的魔鬼，狂暴而扭曲。

论魔王的自我修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