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吗?」
与拳掌打击的触感截然不同,剑刃刺穿肉身时所传来的触感很是独特。
当然,这种说法其实是极其错误的,因为感知器官并未转移到剑刃之上,人体是无法直接感觉到刺穿肉身的触感的,只是由于剑刃为名为肉体的障碍物所干涉,所以才会有一部分力传导到手掌之中。
我难以形容这种独特的感觉,毕竟用剑刺穿谁的心脏可是我人生的初体验。
若是将之比拟为切割豆腐,那么这块豆腐无疑是太过坚韧,也太过不均。
若是将之比拟为切割钢铁,那么这片钢铁未免是太过易碎,也太过柔软。
仔细想想,也只有如实地以字面来表述更为贴切。
那是……切割血肉的感觉。
——是的,切割血肉。
不在此之上,也不在此之下。
将皮肤刺穿、将血管切断、将肌肉割剖、将脏器捅破——将生命毁灭。
一抹艳丽的猩红忽地闯入我的视野,只见荆棘十字剑的内陷式剑脊部位中,妖艳的鲜血正沿着纤长的凹槽不断流淌而出。
正常情况下,剑刃刺穿对象的身躯后,只要不将之立刻拔出,那么对象是不会大量失血的,因为剑刃本身在与组织切片黏合后,会阻碍血液的正常流动,而一旦拔出,血管不再受到堵塞,自然会沿着缺口疯狂地喷溅而出。
正因如此,如我手中的〈米斯特汀〉这般带有凹槽的兵器,一方面有着轻量与坚固的特性,另一方面又能对敌人造成更大的杀伤力,所以历史上才往往有人称这种凹槽为血槽——即放血用的槽口。
至于最早如此设计的人是否真的是出于这一考虑,便只有参与到设计中的所有人与历史本身才知晓。
猩红而浓稠的血液沿着凹槽悄然流淌而落,理所当然地会与凹槽尽头的剑格——也就是那血色荆棘藤所化的护手产生接触。
嗡!
仿佛是诱发化学反应那般,血色荆棘藤竟是忽地释放出沉郁而虚幻的赤芒,那流淌而落的血液也是无声地渗透入荆棘藤之中,宛如是为荆棘藤所吞噬那般。
要知道,我的前臂从一开始便为血色荆棘藤所牢牢束缚着,说是一直处于被荆棘刺所洞穿的状态也无妨,我甚至怀疑那已经在我的血管中扎根,或者是与我的血管融为一体。
这也就意味着,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血色荆棘藤的异变,它真的是在吞食雪发女性的血液,但那与正常的摄食行为似乎有很大的区别,更像是在转化并催生某种危险的事物。
砰!
下一秒,我与雪发女性自半空中猛地坠落,因为对方不知为何全无抵抗的缘故,我只是适时地微微控制平衡,便成功以她作为垫背与地面接触,整个人顺势跨坐在她的身上,而剑身依然洞穿着她的心脏。
诡异的是,明明此刻剑尖是朝下的,却依旧有着血液沿着凹槽上升,既像是逆反重力的方向,又像是强行吸取对象的血液。
更为诡异的是,我发觉我竟然无法将剑身自她身上拔出,有股莫名的束缚力死死锁住剑身。
「殿下,怎么样?」
可能是见我压制雪发女性,赫蒂也在这时快步赶来,不过她因为各处负伤的缘故,行动多少显得有些迟缓。
「我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应该……没问题。既然〈米斯特汀〉能破坏她的剑气,那么按照逻辑来推理,与她直接接触的话也应该能够屏蔽她的力量——嗯?」
我忽地皱起眉头,有些意外地望向雪发女性的胸口,因为那里竟然是有着一抹殷红。
这里的殷红不是乳○的借代,而是一朵花。
这里的花也不是○头的比喻,而是名副其实的花。
总之,那不是○○,而是一朵真实的花。
——荆棘花。
猩红的花朵以剑刃为中心悄然绽放,而花瓣之下,隐约有着一根根血色的枝蔓悄然蔓延,令人不由联想起富有美感的蛛网。
「这是——」
赫蒂也是注意到这不可思议的状况,很是干脆地便扯开雪发女性的青白纱衣,却恰到好处地避开那抹并非指代表现的殷红。
当然,我现在也无心关注这朵并非比喻表现的花,因为雪白的肤色、漆黑的纹路以及猩红的枝蔓这三者同时闯入了我的视野。
纯洁与深邃与妖异,交织的色彩令人觉得分外诡异,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我下意识地望向〈界律〉所化的漆黑纹路,看来那已经蔓延她的全身,简直就像是毒素在侵蚀肉身那般。
不仅如此,令我着实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那猩红枝蔓边缘的漆黑纹路,竟是呈现出诡异的断裂形态,仿佛是为散乱的白漆所掩盖那般。
——〈界律〉居然被〈米斯特汀〉的力量压制了?
我忍不住与赫蒂对视一眼,也从她的眼神中窥见意外之色。
毕竟如此一来,岂不是说〈米斯特汀〉能将〈界律〉施加在雪发女性身上的封印解除?
不,压制〈界律〉的力量可不止有如此单一的价值,对十字碑、对界河、对〈恩赐〉、对仪式——可以发挥出其价值的对象都是涉及到极深层次的事物。
忽然间,我明显感觉到洞穿她心脏的剑身有一些松动,便立刻将荆棘十字剑从她心口拔出,竟是不曾带出一丝飞溅的血液,甚至连血腥味都闻不到,宛如是她体内的血液都被吞噬殆尽。
「这算是……结束了吗?」
听不见雪发女性的心跳声与血流声,也从她身上感觉不到活人的温度,我这才是有些呆然地站起身来,无意识地锁着眉头,大脑还有些回转不过来。
「算是……结束了吧?」
赫蒂也是神色复杂地望着这具冰冷的尸体,但很快又茫然若失地与我对视起来。
良久——
「看来是结束了。」
「看来是结束了。」
我与赫蒂又一次达成完美的默契,而后同时一愣,又同时咧开嘴角,接着无声地笑了起来。
砰!
紧接着,我们又默契地一起瘫坐在地面上,如此神经紧绷的战斗对大脑的负担绝不是寻常级别的,我现在只觉意识有些昏沉,而肉身不及我强悍的赫蒂想来也不会太好过。
「结束?你们在做梦。」
忽然间,一道机械般的冷笑自不远处响起,无法辨识性别与年龄,充满讽刺的味道——也有几分熟悉的味道。
「米纳斯!?」
我脑海中倏然掠过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猛地起身望向声音的源头,便见一袭黑袍的米纳斯正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之上,而自他的背后,我敏锐地察觉到沉重的脚步声,好似山呼海啸,撼动耳膜。
那是足铠践踏地面的声响,而且绝不是一个人,至少也是一支不下百人的队伍。
「援……军?」
我不由缓缓睁大眼眸,自喉咙中挤出这几乎令人绝望的词汇,一时间一股力不从心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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