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金钱的奴隶

深夜的雨势越发激烈，豆大的雨珠击打在遍布伤痕的肌肤上，让我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尤其是被剑气割下一大块血肉的侧肩，痛得令我忍不住想要龇牙咧嘴，苦笑道：

「你们人族的圣剑别的不说，人工降雨效果倒是相当不错，以后碰上旱灾就可以找你了。」

「殿下，旱灾是因为空气中缺乏水分才没法降雨的，拿我的〈莱瓦汀〉去烧不是只会更严重吗？」

「这——说的也是……啧，我居然会犯这么低级的常识性错误，看来是真的脑子进水了。」

我狠狠甩了甩脑袋，试图甩出入侵耳道的雨水，可仔细想想，这一行为才更像是脑子进水，毕竟封闭的颅腔怎么可能被雨水侵入，便驱逐杂念，集中精神全力赶路。

嗒！嗒！嗒！

昏沉的树影于身旁不断流动而过，仿佛是噩梦中的厉鬼魔魂，在夜幕中甚至无法分辨出具体的位置；泥土为雨水所浸润，变得湿滑无比，若是不加注意的话，真的很容易滑倒。

再加上我与赫蒂都失血严重，而我身上还背着一具女尸，这一切都成为我们撤离的障碍物，到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进入山腰地带，恐怕就算有详细的地图也判断不出我们眼下的位置。

正因如此，我们只能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玩命前进，好歹最终还是能离开弗洛斯山脉的。

所幸的是，后方至今不曾有追兵赶来，要么是多拉格两人将他们拦住，要么是追兵也为雨夜所妨碍，在缺乏夜视能力的状况下，他们的行军速度可能也就与我们相似。

——看来是能松一口气了。

我虽然依旧不曾放松戒备，但心情已经是逐渐趋向于平静。

这一次的行动，尽管未能直接破坏两大仪式，可至少成功将最为关键的异界人夺来，如此一来，人族在短时间内必然不可能再次实施这种危险的计划。

——嗯？仪……式？

我脑海中蓦地掠过一种不详的预感，而后猛地意识到一个被我疏忽的情报，忍不住沉声问道：

「赫蒂，一个问题。你手里有拿着〈破戒石〉吗？」

「〈破戒石〉？包裹里有——啊。」

赫蒂的话语骤然中断，显然也是意识到关键所在，我们凝重地相互对视一眼，而后默契无比地一同止步，奥尔菲也是配合着我们不再前进。

「殿下，你是说……那道干扰仪式还在吗？」

「可能性很大。」

我环顾着昏沉的重重树影，隐约间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望见脚印般的痕迹，匆匆上前蹲身察看后，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因为那并不是我们的脚印，只是地面上的天然坑洼而已。

「那道仪式已经被破坏了。」

忽然间，一直沉默的奥尔菲淡淡地开口道，她的双眸在雨夜中也分外透澈与深邃，望着我平静地说道：

「你最初破坏的仪式阵就是那道干扰仪式的。」

我不由为之一愣，说到我最初破坏的仪式阵，便是圣十字碑所在地面上的仪式阵，可那道仪式阵太过复杂，我一时之间未能解读出其用途为何，不过那与我所知的干扰感知类的仪式明显是不同的才对。

如果说那其实是干扰仪式的话——

我脑海中倏然掠过一道灵光，最先想到的是那冲天而起的血色仪式阵，恍然道：

「原来如此，召唤仪式刻在十字碑上，杀伐仪式布置在地下，而干扰仪式分真假两层，地面上的专门混淆视听的虚假仪式，而真的仪式阵应该是地面的夹层中。」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先在十字碑周围浇铸一层融有〈不灭岩〉的特制水泥，而后在地面上印刻真正的仪式阵，再浇铸上一层特制水泥以作掩盖，最后印刻上一道看似复杂实则毫无意义的仪式。

「设计出这些布置的人简直是个怪物……真的是几乎将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吗。」

我真真切切地感到一阵恶寒，虽然这位假想敌可能是由一个团队组成的，可我总觉得那是一个独立的人，这种预感毫无科学依据，但冥冥之中仿佛真的存在这种必然。

「殿下，你会不会变成有神论的支持者先不说，既然已经明确仪式是不存在的，那就赶紧跑路吧，对面可不会等我们。」

「……是了，抱歉。」

我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事到如今才突然觉得这现实很是虚幻，但终究一码归一码，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撤离弗洛斯山脉。

只是，仿佛是为惩罚我方才的疑心那般，一道幽魂般的黑色人影自前方悄然现身，面带青面獠牙面具，气质深邃得犹如是融入夜幕之中。

「找到你们了。」

来自地狱般的机械式声音从米纳斯的喉咙中传出，令得我心脏不由一沉。

——居然绕到了我们的前面！？

我控制着面部肌肉不至于抽搐，可事实上我的心情很是不平静，守在前路的追兵，这可不是一个好笑的笑话。

不过，考虑到米纳斯的〈恩赐〉性质，这似乎又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毕竟空气无处不在，而夜晚的阴影更是遍布四野，可以说现在的他能对空气赋予任何事物的性质。

比如将空气固体化的话，他便能在半空中行进，这会避免很多的障碍，而只要预判到我们不会改变方向，那么他事先设下埋伏便存在可能性。

唰！

我果断地甩下雪发女性的尸体，爆发出为数不多的力量，瞬间接近到米纳斯的面前，荆棘十字剑如闪电般直刺而出，但米纳斯轻而易举地便撤步完成闪避。

「看来受重伤不是假的，速度和之前简直没法比。」

米纳斯的喉咙中漏出冷漠的讽刺声，骤然自斗篷中甩出一把匕首，我下意识地侧身躲闪，却不想胸口蓦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滚烫的鲜血立刻流淌而出。

——又是性质赋予吗。

以真实的匕首为诱饵，真正的攻击却是赋予匕首性质后的空气，一般人是做梦都无法想到会有这种招数的。

「不得不承认，你的近战技巧很出色，我自叹不如，而且之前被你打出的伤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我不会再给你近身的机会。」

米纳斯的视线忽地转向赫蒂，可能是见她有参战的意欲，便冷冷地说道：

「劝你还是待着别动为好，赫丝蒂娜阁下。动用〈莱瓦汀〉就会暴露这里的位置，到时候可就不是我一个人了。更何况，就算你想要攻击我，我也可以通过性质赋予，让伤害回到你们自己的身上……呵，你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投降，或者去死。」

「同为人族，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赫蒂未曾将手掌从发卡上松开，而是死死地盯着米纳斯，后者顿时淡漠地回应道：

「与是不是人族无关，有人付给我可观的报酬，我自然会尽心做好工作。」

「是吗，看来是没有交涉的余地——」

「不过，如果你付给我更可观的报酬，我自然会选择弃暗投明。」

「——哈？」

米纳斯的青面獠牙分外森然，尤其那对狰狞的双眸仿佛是闪烁着绿油油的光芒，只见他一本正经搓了搓手，毫无波澜地问道：

「我听说，赫丝蒂娜阁下从三大势力……尤其是贵族势力手中，捞到非常可观的油水，不知是真是假？」

「——」

我与赫蒂面面相觑，事到如今，我才是意识到，原来米纳斯不是过来追杀我们的，而是过来……敲诈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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