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前路

如果要从叛魔族四大种族中，选出最有实用价值的一个的话，我会先在机铠族与妖魔族之间犹豫片刻，而后选择机铠族。

因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诚然，妖魔族的拟态能力独树一帜，无论是生物非生物都能模拟，虽然对生物的拟态很是复杂，需要有一些特殊个体作为核心，但他们对于非生物的拟态简直是天下无敌，已经抵达临时改造地形的水平，因此用于设伏与行军堪称是无往不利。

只是，妖魔族毕竟普遍智商低下，只有在精英个体指挥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出惊人的效果，可精英个体数量稀少，可以融合大量一般个体的更是凤毛麟角，故而妖魔族的能力缺乏泛用性。

相比之下，机铠族最为出色的并不是独立的通讯网络，也不是依旧分解矿产便可维持机体运转的生命力，更不是可以自由组合变形的独特外骨骼，而是——超高精度的生产能力。

无论是从机铠族的建筑特征，亦或是从此前那些传送仪器，其实都不难看出机铠族的生产制造能力，要知道，人族在不借助〈恩赐〉的辅助之下，单单是一扇铁质滑动门便需要涉及到诸多的工艺，冶炼、铸造、锻造、开槽、打磨、装配等等。

事实上，因为〈恩赐〉这一特殊能力的存在，人族文明的发展其实是颇为畸形的，至少在农工业方面——尤其是工业方面是如此的，有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一种不平衡感。

就我所掌握的理论知识来看，如果在没有〈界律〉介入的情况下，其实反倒是机铠族这一族群所具备的文明特征，更符合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而这一特征，一言概之的话，便是——工业化。

这也正是非得在机铠族与妖魔族之间二选一时，我最终会选择机铠族的原因，与只能适用于局部战役的妖魔族不同，如果以机铠族为首，大力发展我们魔族工业的话，迟早有一天，我们可以用火炮迎击〈恩赐〉，用乘波体导弹远程摧毁圣十字碑。

当然，火炮还好说，乘波体这种超高音速概念，多少是有些遥远的梦想，但无论如何，工业化的发展会大大提高魔族的整体实力，而这理所当然也会对其他领域产生促进，

比如说，我与普朗特此刻探讨的农业，随着育种、栽种等等技术的提高，必然免不了需要各种仪器，像是显微镜这等精密仪器自是不必说，播种机啊收割机啊这些可以提高工作效率的设备更是不可或缺。

这才是我判断不可对机铠族轻举妄动的深层理由，战争只不过是直接理由而已。

——但现在不要说收服机铠族，不内乱已经很好了。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多骨感，我不禁觉得脑袋有些发疼起来，没想到机铠族居然会选择这种节骨眼儿上叛乱，这要是不谨慎处理，我的魔族发展大业岂不是要泡汤？

要知道，农业发展靠杂交，工业生产看机铠，两者缺一不可，眼下前者已经能瞧见大致方向，就看这第一步能不能顺利迈出，而后者根本是剪不断理还乱，从何处入手我暂时毫无头绪。

——都是前路漫漫啊。

我忍不住暗自一声感叹，短短数秒，各式各样的思绪飞过，回过神来又恰好瞧见普朗特正兴致勃勃地望着我，搓着手掌笑眯眯的，像是个觍着脸来要钱的穷亲戚。

「……你突然笑什么？我不会光合作用，不是你心爱的植物。」

我很是谨慎地盯着普朗特，而他闻言，自然是眼角微微一抽，但还是厚颜无耻地说道：

「不是，魔王大人，你看这杂交理论我也大概搞明白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谈谈一些准备工作了？」

我先是一愣，旋即发现普朗特时不时地打量着我画出的三株作物——确切来说，是分割这三株作物的条条框框，顿时恍然大悟，道：

「哦，是说试验田的事。」

「瞧您说的，试验田这个词哪能概括这份工作的伟大之处呢，我觉得至少该说是……孕育生命的摇篮。」

「……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文人气质。」

我颇有些诡异地打量着普朗特，相比小血血和小绿绿倒是好上不少，但听着真是矫揉造作，毕竟孕育生命的摇篮，这指不定会被误解成○宫，因此还是试验田好，一针见血，直指本质。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试验田的问题怎么解决，我就亲自带你去瞧瞧……要饭的你也过来，你们恶魔族的能力也会派上大用场的。」

我扭头冲着别西卜说道，他是与我一同下楼的，但想来是刚才的杂交理论已经超出他的知识范围，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

「哦、哦，是。」

闻言，别西卜这才是有些迟钝地应道，而我当即是装模作样地从斗篷内侧，变魔术般将鸦纹黑剑缓缓抽出，旋即将自身的意识随着灵力渗透到剑身之中。

很快，某种玄之又玄的触感传来，像是触及到虚幻的泡沫，又像是触及到一层细腻的薄膜，可实际上我的肉身并未接触到任何新的外物。

唰！

下一瞬间，我冲着面前的虚空，扬起鸦纹黑剑轻轻一划，一道笔直的裂缝顿时如拉链般自然开启，扭曲的裂隙搅乱着纯黑的夜幕，仿佛是一种特殊的迷彩伪装。

「嗯？这难道是——」

见状，别西卜眉梢微微一动，显然是察觉到一些答案，颇有些不可思议地打量起这道裂隙。

「走。」

我冲着两人微微招手，率先迈入这道裂隙之中，而朦胧的光晕瞬间扑面而来，全身像是包裹在真实的云彩之中，脚掌又那么一瞬间漂浮起来，可很快又稳稳地落在地面之上。

再一眨眼间，朦胧的光晕退却，眼前乃是无限蔓延般的大地，漆黑的夜幕遮蔽天际，却是黑得格外纯净，甚至有种透明的错觉，而一轮孤寂的残月悬在远空，照耀着蜿蜒蛰伏的山脉，像是一匹匹黑色的野兽。

「果然……真是惊人，没想到王已经彻底掌控这片空间了。」

别西卜毕竟也是来过此地的人，虽然坐标上有很大差别，但环境上显然没有那么大差别，因此他第一时间分析出状况并不奇怪。

再看普朗特——

「哎，我去！这、这土……了不得！」

已是如久旱逢雨的老农般，双手捧着湿润的泥土，跪在地上难以组织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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