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繁华烟散难永续（十七）

“淇水汤汤，赫兮咺兮。摄提方春，黍稷未华。灼烁发云，昭耀开霞……”

淇河之畔，商都之郊，鹿台之侧。

涛涛江河水千万年的冲积，让此处的河岸曾经如同被挖去了一块般深深凹陷了进去。而后，又有古代先贤术算风水，在此处立起雕纹龙柱，命后人于此祭祀河神龙王。岁月流转，随着一代代王朝的传承，至商时，此处已经矗立起了一座宏伟的祭台。在此处的祭祀，更是已经成为了一种传统。

头顶廿四珠玉天冠，身穿绣金明黄长袍。腰挎天子剑，寒光在眸间。

帝辛不仅仅是一名手段成熟的皇者，亦是一名修为通天的大乘半仙。此时巍然立于祭台之顶，即使面向淇水背朝百官，也有一种重逾泰山的威势凝结在周身，令台下诸多臣子凌然站立，不敢有半点失礼。

冥华的眼中甚至能够看到，在帝辛后脑偏上的位置，一轮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光圈正缓缓转动着。属于修士的气势，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虽然她不是很懂就是了。

冥华虽说是应了帝辛的邀请来参加了这场祭祀，但她却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兴趣。在看了看祭台的布置之后，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另一栋建筑之上——鹿台。

相传，鹿台是商纣王强征全国劳工，花费无数人力物力，在严苛的赋税与劳役之下用时多年才建成的。据说商朝的最后，纣王便是在此穿金戴玉，自/焚而死。

但映入冥华眼中的鹿台，却远远没有传说中那样富丽堂皇。相反，还显得颇为风雅，历经年月。其来源也并非帝辛所建，而是出自商先帝之手，作为行宫。

而小狐狸妲己，现在也是等待于台上，完善妆容。

知道这些之后，冥华立刻就对祭祀失去了兴趣，直接带着自家的萝莉去了鹿台。不过小狐狸现在正在恶补着很快就要用到的礼节，完全没有空闲，冥华也就只好暂时放弃了调戏她的想法，站在鹿台琼楼的窗边，远远望向祭台。

“……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木归其泽。帝命帅玉，以兴四岁……”

哇……他已经念了几分钟了，还没完啊……

轻轻叹了口气，冥华拉了张凳子坐下，单手托腮慵懒地倚在窗边。

这个时代的空气本身就好得足以惊掉任何一个现代人的下巴。此地又临近河流，呼吸间更是清上加清。近处是亭台楼阁，远处是渌水青山。渺茫的是帝辛威严的祭词，清晰的是小月压抑的笑声。

原本百无聊赖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冥华微微笑着，抬起头看向天空。

这个世界……还算不坏。

总有一天……

“——祭天。”

“哦？”

微微一愣，冥华回过神来。

结束了吗，罗里吧嗦领导发言。

她才不承认自己大半都听不懂呢。

帝辛是不清楚冥华对他的发言有多不耐烦。遵照流程，他拿起身前桌案上摆放着的一块羊脂色玉佩，双手环绕向天空微微行礼，随即将其抛入河中。

此次祭祀共施三礼。祭天，祭地，祭河。所用祭品也是三枚极品玉佩。这是顶级的祭祀方式，自帝辛继位以来还是第一次进行。

然后也就是这一次，异变突起。

【咚——】

抛下第一枚玉佩的帝辛正准备拿起第二枚，底下的百官和远处的冥华也在等着他继续。然而就在此时，一声钟鸣忽而乍起，响彻天际。

……不，那本就是自天际响起的钟声啊。

“什——”

“快看！那、那是……啊！”

包括帝辛和冥华在内，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天空看去。

也就在这一瞬间，比盛夏中午的阳光更耀眼的金色光芒猛然绽放，如同利箭一般射向众人的眼睛。猝不及防之下，大部分人都不由得捂住眼睛痛呼出声。除了冥华、帝辛以外，剩下的也只有少数修为高深的官员、护卫才能勉强睁眼，惊恐地看着天空。

在那金光闪耀之中，有一尊人影缓缓显现。

“神……神、神仙啊！”

“神仙显灵啦！”

普通百姓……即使是朝中官员，对于仙神的认知都远远没有高阶修士清晰。虽然尚未显露多少神通，但仙神对他们的威慑力依旧强大。所以当听到周围的人开始高呼神仙之后，哪怕是那些双眼在强光下暂时不可视物的人们都自觉地跪了下来，向着自己想象中的方向跪拜了下去。祭祀大典上原本井然的秩序，在一瞬之间土崩瓦解。

“唔——”

紧咬牙关，帝辛抬头怒视着天上的人影，忿恨而无可奈何。

他早就怀疑，姬发那个逆臣贼子是不是得到了某些老不死的家伙的暗中助力，才有了那么多本不该有的筹码和他相抗。如此看来……

【宣——】

然而，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自天空之上，又一道威严的声音覆压下来。

【帝之不贤，国之将倾。福兮祸兮，命兮定兮。举贤王兮，新朝当立。福兮祸兮，命兮——理兮。】

庄严而神圣地，人影如此宣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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