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繁华烟散难永续（十八）

自古以来，邪不胜正。

一句广为人知、广为人信，却其实没甚道理的俗语。

只是终究，因为人们对这句话的信任，胜者总归要想办法占到理才行。无论是那道理是否存在，是否正确。只要是能够将阴险狡诈粉饰为冠冕堂皇的借口，便能升任所谓的“大义”。在历史上，华夏人造反时常说“清君侧”或“还天下太平”之类，就是这类的东西。

不过在这个时代，相比于上面那两个假称为君和为民的论调，最被普通老百姓所接受的由头，其实还是“天意”。或者说，神谕。在他们看来，那就是命运，是定局。

——“帝之不贤，国之将倾。福兮祸兮，命兮定兮。举贤王兮，新朝当立。福兮祸兮，命兮理兮。”

所以，当金色的人影端然立于高空，将这样的话语送达整个大地时，朝歌……甚至是大半个商朝，都震动了起来。明智的人，开始考虑实力的对比，估算胜负概率。聪明的人，感慨天意煌煌，商朝气数已尽。平庸的人，在听完了别人的解释后，茫然而不知所措——或者说，也没什么能做的。但无论他人如何反应，只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

商朝军与武王军僵持不下的局面，到此为止了。

【天意昭然，尔等需谨慎为之。qi——】

啵——

隐约的一声轻响，金色的人影瞬间化作光轮溃散。只留下远观如烟雾般的华光暂留空中，正缓缓飘散。

只是，很少有人注意到这般景象，自然更不会注意到这异常。

淇河祭台。

或站或跪，或隐秘或显然。丹陛之下的百官，乃至服侍的奴仆、宫女，皆尽将目光投向了高台之上，身姿依旧挺拔着的那个人。

无数的视线，夹杂着无数种情绪。有的绝望，有的嘲讽，有的冷漠，有的担忧。

在目光洪流的冲刷之中，帝辛沉默了片刻，缓缓伸手，拿起了面前桌上剩余的两块玉佩。放在手心把玩了一会后，帝王轻轻松手，任由两块价值连城的宝玉从掌中滑落。

“咔嚓——！”

两声轻响，惊醒了丹陛之下的百官。不知何人起头，稀稀落落地，众僚皆跪地。

“王上……”

却，不知该言何物。

“……”

扫了一眼台下，帝辛默然片刻，挥了挥手。

“祭礼已毕。诸卿……都回去吧。”

说完，青年修长的身影自高台之上兀然消失不见。只留台下跪了满地的官员面面相觑，沉默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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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真是多谢老哥了。”

“哎，哪里的话，你我兄弟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贤弟，可不要和我见外呀。”

紫霞天外，清宵云上。

巨大的八卦阵图之上，两名长须华袍的老者悬空而立，谈论着什么。

“那是自然。老哥你待我不薄，等我那后生孙女拿到了凡界大权，咱们俩……”

“哎——贤弟，你这话就显得俗气了不是。”

推推手，虚空做了个拒绝的手势。其中一位老者傲然抚了抚自己拖至腰间的白须，微眯着眼，看着身旁那个被自己称作“贤弟”的老人。

“不过，老哥我也不好意思辜负贤弟的一番好意，对不对？”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弓着腰，老人脸上挂着仿佛弟弟对兄长般谦卑的笑容。

“等到那时咕——”

“……嗯？”

对话猛然中断，长须老者挑了挑自己同样长至垂肩的眉毛，疑惑地看着自己那忽然愣住了的“贤弟”。

“贤——”

“噗哇——”

还没说完，那人忽然浑身一颤，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出来。没有反应过来的白须老者被冷不丁地喷了满脸。

“——你！！”

呆愣了好一会儿，白须……啊红须老者这才反应过来。刚要暴怒出手，却看见自己那贤弟的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去。

“……”

看着掉落在下方阵图之上仍旧不住咳着鲜血的老人，红须老者愣了一愣，随后忽然反应了过来，浑身冷汗直冒。

要知道，下面躺着那个仙人虽说资历比自己年轻了不少，可论起实力可不会比养尊处优的自己逊色太多。这样的一位上仙，却在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的瞬间被打成这样……

仙界内是不可能有外来之敌的。难道……有哪位死脑筋的天庭大将偶然路过，正巧发现了我等私自动用圣谕昭文，号令凡间？

想到这里，红须老者的腿都在打颤。

按照天条，私自向凡间下诏属于重罪。只是因为大多数仙人都曾经做过，所以大家心照不宣，不拿此事说话罢了。可总有那么些死脑筋的律法将军不按潜规则来事，抓一个弹劾一个，基本上也是抓着一个倒霉一个。

可……那几位将军现在应该都不在天庭啊，怎么会……

“老，老朽……老朽拜见将军……”

疑惑归疑惑，怂还是要认的。也顾不上弄干净自己，老者直接跪了下去，磕起了头。

“将军？我可不是将军。”

……哎？女声……？

老者愣了一愣。在他的印象里，天庭仙子里……应该没有那种特别强还特别爱管闲事的人吧……

这么想着，老人悄悄抬起了头。

只见虚空之上，绽开了道道金色裂纹。无数大道至纹在那里流转，想要将破损的空间修复，将侵入的异物搅碎。只是那看似妙曼柔弱的身影却仿若天堑，让那承天大阵也无功而返。

“唔……什么东西啊，有点痒……”

在老者呆愣的注视下，冥华伸手掰碎了自己身边的金色纹路，满脸淡然地从空间裂缝中走了进出来。

“就是你？”

然后，看着自己，平静地问道。

“……不，我不是，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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