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

【学院】湮灭后，陛下回到寝楼。

她一个人坐了很久。

偶尔站起来踱步，用我听不到的声音低头嘀咕，每隔几秒就看一眼窗口，仿佛在找什么。

燃烧的炉火，下降的温度。

陛下摘去头冠，捧着，拇指无意识的抠动宝石与嵌孔的接缝。

我不清楚外面的状况，陛下什么也没告诉我。

她走到炉边烤火。

——记得史官吗？

陛下忽然问我。

——记得。

我说。

史官编撰【往事书】，对每年发生的要事进行记录。

——mama碰到她了。

柴火噼的炸了一炸。

——她问mama，今年的事该怎么写呢。

陛下很轻的笑了下。

她扬手，头冠划过弧线，落上陛下的卧榻。

阴暗的卧房，只有墙边的炉火曳着光，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摇晃。

有一会我们什么都没说。

我想安慰陛下，可找不到方法。

干燥的燃木噼啪噼啪。

我添酒给陛下。

陛下又问你还记得吧，最先建成就是【王宫】了，想不到这里也是最后一处剩下。

我默然。

陛下晃晃杯里的酒，她抿一口，随即横过杯口，将剩下的部分浇到脚旁。

——大家努力的战斗了。

陛下望着洒进地毯的酒。

这个大家不包括我，所以我低头。

——我是【王宫】的【灯守】，我会守好【王宫】。

这是我唯一能说的。

我用大腿碰了碰藏在裙侧的器物。

我很早就准备了这样东西，如果一切不得不走向尽头，我将毫不犹豫的使用。

——您没事的。

我对陛下说。

……

余光扫过陛下的书桌，书桌一角躺着蓝小姐给我的信封。

我想起蓝小姐的建议，她曾让我劝陛下逃离。

我很犹豫。

但在蓝小姐已经离去的现今，我试图履行她的建议。

我酝酿。

——陛

第一个字，陛下突兀的打断了我。

——你看。

陛下靠近窗口。

火光中，陛下的背影在明暗间波动。

——你过来看。

她朝我勾指头。

寝楼很高，卧房在寝楼顶部。

透过方形的窗口，我看到的是一种沉默的轮廓，黑蓝的天空下，所有的房屋，被直线和直角构建起来的所有建筑，不可计数，就像被遗忘在床底的大片积木。

——以前这里什么也没有。

陛下向着那些说。

——什么也没有。

陛下打开窗户，放进没有温度的风。

她两手撑住窗框，上半个身子朝外探出。

我伸手拉住陛下的肩膀，我怕她坠落。

——mama以前也什么都没有。

向着城市，陛下大声的说。

仿佛她的听众不是我。

——那个人将mama赶下方舟，mama一个人漂泊，那个人明明知道mama怀了他的……

陛下在风中沉默。

——后来你有了。

陛下回头看我。

她的眼里浮动着什么。

——再然后，mama遇到好大好大的【溪溢】，是神明哦。

陛下隔着面具点了点我的额头。

——你也在场，可你太小，不会有印象。

陛下拉住我的双手，背靠窗框而坐。

——那个时候，连神明大人都羡慕着mama。

陛下这么说，我自然追问为什么。

——因为神明没有【产器】哦。

永恒又孤独。

对于神明，陛下如上评价。

——于是神明向mama索取，mama便献出了第二宝贵的东西。

是的。

后面的故事我听过。

陛下将第二宝贵的东西献给【溪溢】，【溪溢】以血为报，并集七灯之光做成太阳。

这就是传说的全部。

……

陛下离开窗框，转身，张开双手，拥抱窗外的赛文莱特。

那里曾经空无一物。

——全是mama的。

陛下定定的说。

——这些全是mama的。

语调里没有一点失落。

那个瞬间，我看到火苗在陛下的眼里跃动。

我知道我不会劝陛下离开了。

我们拥有一些东西很久很久，久到没有放手这一说。

……

——我是【王宫】的【灯守】，我会守好【王宫】。

这就是我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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