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一如既往

图书馆。

余子帆捧着一本书，漫不经心地来到卡奥斯平时喜欢坐的位置。

“今天花火没有来呢。”卡奥斯听见余子帆在一旁低语。

“嗯。”卡奥斯注视着书本，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法拉弗尼拉。”余子帆制造出隔音罩，“我们这样，是不是很不妙啊？”

“啊？”卡奥斯抬起头，皱着眉头看了余子帆一眼，“既然如此，你就去冥想啊。”

“啧，”余子帆神色出现明显的动摇，“在物理上做不到啊……”

“我也一样。”说完，卡奥斯又把头低下去。

“唉……”余子帆叹了口气，双手支撑着桌面站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卡奥斯叫住了余子帆。

“嗯？”余子帆莫名其妙地回头，“怎么了？”

“你说是不是这样啊……”卡奥斯的双手立在桌上，右手手指点着左手手背。

“怎样啊？”余子帆一脸茫然地追问。

“按道理说，灵师应该是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的……吧？”他的语气显得有些不确定。

“什么意思？”余子帆坐了回来。

“因为生产灵石本身就是最重要的工作啊……我是说，灵师并不靠人发工资。”

“从这个意义上，确实是财务自由的呢。”

“这一点，即便我们是学生，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的……吧？”卡奥斯喃喃道。

“你想干嘛？”余子帆警觉起来。

“没什么，只是想想。”卡奥斯摆摆手，“说起来，你看这种书真的没有问题么？”

卡奥斯指着余子帆手中的《世木饮食文化》问道。

余子帆露出慌张的表情，双臂条件反射地捂住书，“这种事情……跟你没关系吧！？”

“昨天还在害怕自己跟不上的人究竟是谁啊？”卡奥斯干笑了一声。

“嘶……就是因为满脑子都是吃的才没办法好好学习，所以才要断了念想啊！”余子帆叫道，“不说了，走了！”

说着，余子帆解除了隔音罩。

余子帆走后，卡奥斯瞟了一眼旁边空无一人的座位，啧了啧嘴。

“最好的位置归我了啊……”

一如既往的一天就这样过去。

第二天清晨，绕过一尊漆黑的巫师雕像，卡奥斯拎着包走进了薪城灵院的主教学楼。

周围的行人大概有一小半穿着巫师袍，其余则穿着各种五花八门的服装，其中又以薪城流行的各色外衣为主。

如果是上学期走的那条路，一路上见到的有九成都穿着巫师袍。

卡奥斯做了一下深呼吸，吸进薪城的早上夹杂着些许凉意的空气，嘴角自然而然地扬起。

主教学楼内以小教室为主，实验班在二楼占据了尤其小的一间。虽然小，但这栋教学楼的其它教室基本上都是走课制，只有实验班一直占据着一间教室，在这其中蕴含着一种独特的获得感。

教室里面，同样穿着巫师袍的同学们已经大多坐在了座位上，走道上也站着几个人，大家三三两两地与临近的人闲聊着。

卡奥斯脸上挂着微笑，一步踏进了教室。

卡奥斯顿了一下，环视了一眼教室。

什么都没有发生，大家依旧闲聊着，手上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

只有余子帆冲自己笑了一下，卡奥斯也把脸上的笑容放大了一些。

拎着包，卡奥斯依旧坐在了往常的位置上——后排靠窗，星洲花火的旁边。

“昨天下午去冥想了？”卡奥斯低着头从书包里掏书，一边掏一边问。

“嗯。”耳边传来星洲花火简短的回答。平静的声音，没有什么特别的质感。

“哦。”卡奥斯点点头，掏出一本《后点灯时期：从委员会到秘法会》放在桌上。

“昨天，老师发现你和余子帆没到，问了是什么情况。”星洲花火继续说。

卡奥斯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但还是维持住了笑容。

“我知道了。”卡奥斯又点点头。

“嗯。”

说着，老师也满脸笑容地走进教室。

沙睿德已经不再是个少年，但岁月还尚未在他身上刻下太多痕迹。他穿着和同学们一样的巫师袍，走到讲台上摊开厚厚的教案，翻了两页之后，又与前排的同学闲聊起来。

“好了，那我们差不多开始上课吧。”沙睿德拍拍手，教室迅速陷入沉寂。

沙睿德回身在黑板上写下“魔药”两个字，“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正式进入魔药学这章的学习了。虽然只是非常浅显的、概述性的介绍，但知识点很多，所以……”

卡奥斯的意识彻底沉浸在眼前的书籍中。

“￥%@……”

虽然声音源源不绝地传进耳朵，但在卡奥斯的意识中没能留下任何印象。

“在这个问题上……”

卡奥斯浑身抖了一下。

有的人当学生当久了，就会有一种应激反应。当有什么声音由远及近的时候，意识会被强行拉回现实。

简单来说，老师过来了。

卡奥斯就是这样的人。回过神来后，要是立刻有什么剧烈动作，反而会弄巧成拙，所以他头部不动，眼珠往四周转了转。

果然没错，老师正在一边讲，一边慢慢地往这边靠近。

卡奥斯轻轻“啧”了一声。也不是说有什么问题，不是说老师做错了什么，就是……啧。

沙睿德此时距离卡奥斯大概还有一排左右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下，还要卡奥斯集中精力阅读未免不太现实。

另外，从最坏的角度考虑的话，老师这次的移动正是朝着自己来的。

卡奥斯又啧了一声。

精神再度集中，开始捕捉沙睿德老师正在讲授的内容。还没听两句，卡奥斯就听见沙睿德说道：

“下面，我来问一个同学。”

什么？问题在哪里？问题当然是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就已经陈述过了啊。

无解的谜题。如果警报离得很远就发作，难免成为惊弓之鸟；如果离得很近才发作，又可能漏听关键性的内容，只能尴尬地问老师“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上课好好听讲。

“卡奥斯同学，你来回答一下怎么样？”

卡奥斯仰起头，站起身，看见沙睿德老师的脸上依然洋溢着最开始的笑容。

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过来。

“嗯……”

卡奥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沙睿德也没有进一步表示，保持着微笑默默看着他。

聚焦在卡奥斯身上的目光更多了，但卡奥斯神色镇定。

“虽然我只听到了问题的后半部分……”

“如果你……”

卡奥斯眼看着沙睿德就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他一刻不停地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我估计问题问的是对于溶剂种类的区分。从实体性质划分，可以分为油性、水性以及中性；从灵体性质划分，依据灵泉的稀释比例，可以分为低灵子、中灵子、高灵子、无灵子。从功能上划分，可分为还原性、诱发性、维持性，以及并发性。”

“很好。”沙睿德老师微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脸上表情维持不变，但卡奥斯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请坐吧。”说完这句话之后，沙睿德老师转过身，改变了行进方向。“说完了溶剂的种类，下面我们再来讲一讲……”

卡奥斯重新坐下，定了定神，托起腮帮子开始听老师讲课。

但是听了两句之后，卡奥斯的脑袋又开始自由落体，目光落向摊开的书本，意识再度沉浸在剧情中间。

灵师的初步发展带来社会的巨大动荡。先天灵师的叛逆与舆论的压力，委员会的结构在内外双重的冲击下变得摇摇欲坠。

秘法会的创始人，亦或者是委员会解体的罪人，即便被千夫所指，依然不屈不挠地前进着。大家都在前赴后继地抢救着这千疮百孔的组织，他却一言不发地向着相反的方向默默前行……

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什么信念在驱使着他？

卡奥斯迫不及待地翻开下一页。

那天，天上下着暴雨。薪城基本一年四季都是晴空万里，但有时候也会像这样乌云密布。阴沉的天幕中隐隐有雷声响动，人们早早看见乌云，纷纷躲进房间里，整个大街上空无一人。

只有他一个人，撑着一把长柄伞，长袍拖在沾湿的地面上，茫然地在萧条的街道上走着。

雨声很大，除了雨声雷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一条直直的街道，关上门的店铺在两侧整齐地排开……在某个时刻，他停下了脚步。

紧贴着墙壁，在浅浅的屋檐下，有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卡奥斯同学。”

“唔啊啊啊啊！”卡奥斯吓得往星洲花火的方向一倒。

定睛一看，沙睿德老师正站在他的座位旁边，微笑着看着他。

“你能为我们阐述一下，当今魔药行业的现状么？”沙睿德老师笑容不变。

“呼……呼……魔药行业的现状啊……”卡奥斯惊魂未定地缓缓起身，“这个问题……让人从哪里开始回答好呢？”

“从秘法会开始如何？”对方建议道。

“秘法会啊。”卡奥斯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简单来说，秘法会是现今蕃图规模最大的魔药制造商。成为秘法会的一员的话，有相当可能会负责魔药相关的工作。不过具体来说，秘法会的组织形式和爱伦堡之流有所不同……扯远了。秘法会在魔药方面跟十大祖灵的协会有非常密切的联系，而后者也是具有同等资历的魔药生产商。由于当今灵泉主要的来源依然是祖灵，因此……”

“……总而言之，虽然现在的蕃图已经不是魔药一家独大的形势，但魔药依然占据着相当重要的地位。”卡奥斯说。

“哗哗哗哗……”同学们鼓起了掌。

“非常精彩。”沙睿德也缓缓鼓着掌，“请坐吧。”

“呼……”卡奥斯长出了一口气。发表这么一通长篇大论，是非常耗神的事情。

就在这时，沙睿德弯下腰来，在卡奥斯桌上放了一张小纸条，低声说：

“这是我的办公室地址。下午的时候，方便来办公室一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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