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爱

洛夫诺实在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妹妹反跟踪的一天。

不过，这想来只是意外。毕竟自己刚才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小姑娘身上。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妹妹到别处再谈。

两人悄摸摸闪到旁处，洛夫诺这才对洛洛说了自己觉着那女孩有问题的推测。

“这是掩饰！”

洛洛却一挥手臂：“我是你亲妹！我还不知道你？你这色魔，绝对是又瞧上人小丫头了。今早就是，现在还是。我说，你一定是得了对小女生有兴趣的病！哥！别怪我嘴损，你这完全是变态啊！”

“闭上你的狗嘴。”

洛夫诺冷声道：“我解释过了。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帮？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妹妹一挑眉毛：“这次可是正儿八经的亚莫兰提旅行者。我可不能为你杀人越货。”

“没叫你杀人。既然你和这人混熟了，就多注意一些，假如她真的有问题……”洛夫诺将手向下微斩。

“是、是，我明白。”

洛洛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叹一声，这才将手背到身后。

女孩略抬眼看向哥哥：“这次的好处呢？”

“这件事不是为我。是为了部落。”洛夫诺皱眉：“就连这，你也想要好处？”

“部落是你的，过去现在将来都是你和父亲的——它怎么样，关我屁事。哪怕遇上再坏的情况我也逃得掉，更别说只要我真逃了，在外边说不准还能活得更好些。”洛洛显得嬉皮笑脸，可洛夫诺却总感觉她此刻说的是真心话。

洛洛再次伸手：“所以说，来。给我好处。”

“你想要什么？”

“啊，反正就是，我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了。虽然按理说我该等到哥哥你结完婚，嫂子也生下孩子以后再开始准备，可药这会儿已经拿到手了——啧，我这心，总是痒痒的。正因如此，我要你明天开始就帮我的忙。我一定得把我想得到的那个人搞到手。”

“可以。”

洛夫诺道：“但你得让我知道他是谁。”

“也不是谁。至少不是什么外边人。”洛洛百无聊赖地将靴尖蹭着地面，一转一转地，直擦出了个小土坑。

“就是这旅馆的那孩子。我记得，名字好像是阿雅。”

“阿雅……”

洛夫诺困惑了：“阿雅？咱们部落里，还是在这个旅馆这儿？旅馆帮工的几个，哪有什么叫阿雅的。还有——你那个阿雅也是女人？”

“不是。是男的。”

洛洛再次诡黠地抬起视线：“他姓阿伽索菲。”

“私生子？”

洛夫诺一怔。

他仿佛被妹妹这句说懵。脑子一时半会还转不过来：“你这……不是。我说，不是？你疯了？”

“就是那个总在旅馆门口填草料，萨满们那儿打杂，还常在河边洗衣服、洗床单的家伙喽。”洛洛轻轻摇晃着身子：“这次你总该清楚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不是？”

洛夫诺实在难以理清思路。

毕竟，这太疯狂了。

“如果你是说那个人，我猜我知道你在说谁。可是，他不仅是私生子，母亲甚至还是个妓女。我们连他爹是哪一个——草原人，部落人，外邦人，亚莫兰提人。就连是哪一种都不知道。别说你我，就连三小只那样人见人爱的孩子都不屑与他说话——可你这会儿竟然说，你要他？”

“嗯，他长得还蛮不错。”（洛洛）

“这可不止是男女间的事。”洛夫诺答得异常决绝：“他绝对不行。你换一个吧。让人知道你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情人，也会叫人看不起。别忘了你是族长的女儿！你得跟个真正的女孩一样，寻个真正的男人当丈夫。哪怕是情人，也必须是真正的男人！”

“他不是有鸡儿吗？”

“这不是那种问题。真正的问题是，你是如何看待你自己？又是怎么看待咱们‘萨’家族的？”

洛夫诺对洛洛怒目而视：“而且，即便我答应了。你以为父亲会同意吗？”

“这是我的事。假如父亲能管得住我，我老早就该被他嫁到玛莎拉、阿尔都或是维萨布里部落去了！”洛洛笑而骂道：“他能强迫我？或许他杀的了我妈，可他杀不死我。假若一定要逼我，我就逃。逃到天涯海角都无所谓，反正我一定要做我！”

“那要是……”洛夫诺面色渐沉：“我也不同意呢？”

“哥，你不懂。这并不是我想找哪个男人的问题。”

洛洛正视向自己的兄长：“而是我能否决定我自己人生的事。倘若你不同意，我会劝你；再不同意，我就求你；可要是你不仅不同意，还想为了维护你的或父亲的权威强迫乃至于杀掉我——哥。也许，当然我说的只是也许。也许，我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女孩了。”

“嗯。然后呢？”洛夫诺声音压得很低。

“如果你想杀我。我可能被杀，也可能活着。”

洛洛看着哥哥，笑了：“反正咱们俩最后只能有一个活着。”

她摊了下手：“现在你怎么选？”

“……”

洛夫诺默然不语。

一会儿：

“随你了。”

过会儿，他又叹息道：“反正，你总敢做一些我不敢干，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的事。”

“我也是吸取了你的教训。毕竟母亲死的时候我虽然没看到，但你被父亲逼着娶这个娶那个的时候，我可全看在了眼里。”

洛洛讲到最后，又假装放声大笑。她貌似很开朗、很舒心的样子，却要转身离去，可听得洛夫诺在后问了句，

“洛洛。”

他道：“你母亲的死，你恨我么？”

“我恨的是父亲！”

洛洛叫道。

然而，她突然好似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尖厉。便再次压低声音，声调也重又显得满不在乎：“再说，那也是你的母亲。”

“不。”

洛夫诺摇摇头。

“她生了你。”洛洛说一声。剩下的话，却好像都被她憋在了心底。

好久，她才再次笑道：

“或许吧。哥，兴许我也蛮恨你的。反正我是不知道：你和父亲，你们怎么能把心敲打得那么狠。反正，假如哪天我真站到了你的对立面，你要杀我的时候，肯定也不会留情吧？”

“……”洛夫诺沉默不语。

“我就知道。”洛洛又笑了。

她背着身，洛夫诺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同样地，她也瞧不见哥哥的表情。

“是啊。所以你最好一直听我的话。”（洛夫诺）

“只要你站在我这边，我永远不会亏待你。”（洛夫诺）

“总比站在父亲那边强。”洛洛摇了摇手。

“洛洛。”

“啊？”（洛洛）

“对母亲，你还记得她多少事？”

“哈？”（洛洛）

“……”（洛洛）

“你想让我还记得多少？那一年，我才七岁。”（洛洛）

“那我和你说——我们的妈妈，是个有着鲜红色长发的唱歌很好听、很温柔，会抱着孩子，会坐在火盆边慢慢搅着瓦盆里的汤的女人。她做菜时，总喜欢哼一首很好听的歌，我还记得。我还记得……我的妈妈，她是这世间最美丽、温柔，也最慈爱的女人。尘世间的天地万物，就连亚莫兰提人的冰雪女神，也难以企及我母亲丝毫。”

说着说着，洛夫诺笑。

他呆呆地笑了几声，见洛洛欲要转身，却从后边猛一推她：

“好了，你走吧。”

他道：“早点儿睡吧。你说的那个——阿雅。那个人，我会帮你这个忙的。”

“哥。”

可洛洛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她的声音似冰雪般凄冷：

“为什么？”

“这还用说吗？”洛夫诺仰面而笑，眼中却泛着薄光：“当然是为了，权力、财富、名誉。”

……

…………

“和你想的一样。我和父亲，我们是同一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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