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贯彻正义之使者

此时，Assassin的固有结界之内——

我和神泉二人来到了真正的卫宫切嗣身边，见他正坐在地上低头休憩，我们不方便打扰，只得坐到他的身边，等待着他从睡梦中醒来。

卫宫先生在睡觉时并没有带上兜帽和面具，所以他的睡相就这样展现在了我们面前。

虽说神泉对此毫无兴趣，但我出于好奇，到他身前想要一探究竟。我看到卫宫先生单手托腮，双眼紧闭，三、四道抬头纹很明显地在额头上盘踞。他的呼吸声很轻，轻到不仔细观察就无法确认他还活着的程度。

卫宫先生的表情愁苦，发青的脸色也颇为糟糕，但和我第一次在结界内遇到的卫宫先生不同的是，他的嘴角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丝微笑。

而正是这丝微笑，让我回忆起了我曾经唯一的亲人 ——父亲间宫直人。

卫宫先生和我印象中的父亲很像，尤其是他的处事方式，温柔而又不失严厉。虽然父亲有时在教育我的时候会摆出一副及其可怕而凶狠的姿态，但是事后他总是会和我道歉——

我记得有一次自己在玩父亲的保险柜的时候，一不小心解开了密码。发现里面的木质盒子里有一片如同水晶一样晶莹剔透而又棱角鲜明的透明物体，我好奇地看着它，拿着他去询问父亲。但招来了父亲严厉的呵斥。

父亲从来没有因为我的错误而过分地伤害我，或者是用暴力的手段使我服从。他永远只把惩罚的手段停留在了责骂这个阶段——而且一般在责骂过后都会想尽方法地补偿我。

这次也不例外。在责骂过后，他亲自用魔术的手段封锁了这个箱子——用父亲的话说是封印更为贴切吧。他把它藏到一个我至今也没有找到的地方，之后他仿佛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心情恢复了平静。

那天晚上，作为补偿，父亲带我去公园里，给我讲天上星座的故事。我们一边看着闪耀着光辉的星辰，一边畅所欲言，直到深夜。

当夜，父亲就睡在了草地上。由于那一个个希腊传说故事实在是太过于动人，以至于我直到深夜还在想着那天琴座背后凄美的爱情故事、阿波罗之子法厄同的悲剧传说。这些故事令我陶醉，也令我深思。

我在黑暗与光明交织着的夜空下无法入眠，但身旁的父亲早已经熟睡。我出于好奇，开始看着父亲的睡颜。

是啊，我至今还记着，他那已经布满皱纹的脸显得多么苍老和忧郁。但是，他的嘴角挂着微笑，那一抹微笑有如一根炙热的蜡烛，至今还在点亮着我。

......

......

但是，父亲却......

我又一次想到了那个漆黑到令人发狂的夜晚，那夜空毫无光泽，就像一位发疯的艺术家，将一桶桶黑色的颜料泄愤一般地泼到蓝天之上。

间桐慎二，那个剥夺了我人生一切美好的混蛋，他那我一生都无法忘却的面庞和他所带给我的绝望一同，化作了灰蒙蒙的雾霾，笼罩在我的心头。

杀掉——

杀掉——！！

我要杀掉间桐慎二——！！

为父亲报仇——！！！！

无论用什么方法——圣杯也好，从者也罢——！！

我要让那个毁掉我人生的人，承受加倍的痛苦！！！

......

......

......

“喂，冷静点，御主！”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双臂被别到了身后，无法动弹。意识伴随着卫宫先生的声音，回到了那个纯白的世界。

“哈......哈......哈......！”我的心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着，身上的衣服被汗水全部浸湿，仿佛剧烈运动过一般，我感觉头昏脑胀，不停地喘着粗气。

“真是可怕，间宫同学。不过有趣，你也有这么疯狂的一面啊。” 神泉从我身后走了过来，她一如既往地微笑着，那副表情介于嘲笑和怜悯之间的中间状态。

卫宫先生见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便将我的双臂松开。我感觉浑身无力，瘫坐在了地上。

“我刚刚......做了什么？”看向眼前的神泉，我不由自主地向她询问。

“先把你握紧着的拳头松开吧，看上去已经出血了。”卫宫先生一边说，一边在我身后握住我的拳头，他将我的十根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我发现自己的掌心剧痛——一看，原来每一根指甲都因为用力过猛而嵌进了掌心之中，伤口在掌心中连成了一条线，血滴将整个手掌染成了鲜红，并且顺着我的手指一滴一滴地流到了纯白的地面上。

卫宫先生用魔术暂时将我手掌上的伤口组织连起来，止住了血流，避免了感染，随后，神泉站在我的身前说道：“你看到暗杀者先生的脸之后，表情突然变得木然，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样，然后便开始发狂，紧握着拳头在空中一边挥舞，一边大叫，像一个可怕的野蛮人。”

神泉停顿了一下，实际上，对她而言最重大的发现并不是发疯的间宫，而是在他挥舞着拳头时，两只手的手背上都存在着令咒这件事。

但是现在并不是了解情况的最好时机，所以在这件事上，神泉选择了沉默。

“是吗......抱歉。”我不知道自己突然会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能和我积压了这么多年的负面情绪有关，一提到父亲和那个仇人，我的理智就不由自主地败退下来。

我扶着自己的额头，向身旁的二人说道：“这是我自己的私事，给你们添麻烦了很抱歉......”

卫宫先生走上前来拍了怕我的肩膀，他说道：“别太介意了。有的时候太过于介意这种事情反而会让自己陷入内疚。越是内疚，自己的心情就越无法平复，发疯地可能性就越大，所以，希望你能开看一点。”

“啊，谢谢。卫宫先生。”这番话着实让我的心情好了不少——但是紧接着，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诶？那个，卫宫先生，这话是您说的？”我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去，看着卫宫切嗣，发现他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有什么问题吗，御主。人的转变既可能耗费一生的时间，也可能在一朝一夕完成。中国还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说法。再说我们已经有一周多没有见面了，这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听到这里，我才刚刚意识到整个结界的违和感。

之前的结界里一片黑暗，而卫宫切嗣也在黑暗中击杀着怨灵的怨念。当时他的眼神暗淡无光，是阴郁中最阴郁的那一类，他仿佛一个罪人一样，在接受这自己对自己的制裁。

而现在的结界，被纯白色的光亮所包围着，怨灵消失地无影无踪，那个阴郁的卫宫切嗣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依旧冷静沉着，但是能感觉到他的话语中透露着温柔。

卫宫先生看到我惊讶的神情，笑着说道：“啊，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接受了我。”

“他？是指Assassin吗？”我询问道。

“嗯。Assassin他在刚刚进入了这个地方。”

“这片白色的结界？”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在那个时候这里就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但卫宫先生摇了摇头：“不，那个时候，这里还是一片漆黑，在黑暗中只有我一个人存在。但是，等他离开了之后，这里的黑暗仿佛一只被击败的军队一样，溃散似的消失了。”

“恕我无法想象黑暗溃散时的情景......”

“没关系，我本身就觉得自己的比喻很拙劣。不过很巧，黑暗刚刚溃散完全之后，你们就来了。我想可能是Assassin将你们放进来的时候，这片结界的性质才开始有所改变。”卫宫先生下意识地用食指敲了敲白色的地板，我发现他的食指上有一道很深的裂缝。

他继续说道：“这里是他的内心。存在于心中的心象风景。生前的他（我）从来没有真正地将自己的内心投射给别人，他（我）内心中最真实的一面也只存在于他（我）心灵海洋的最深处而已。

现在想想也真是讽刺。成为英灵后，他（我）的这种性格体现变得更加直观了——抑制力那个难缠的家伙，总是要将这种东西升华为宝具。”

卫宫先生发出了他那惯有的冷笑声，但是，这是他头一次对自己以外的事物发出冷笑。

“也就是说，Assassin的内心也由黑暗转化为光明了吧。”我差不多理解了这结界变白的原因。

“嗯。他终于正视了自己的过往，选择了不再逃避的那条道路——

他终于救赎了自己。”卫宫背对着我，看向了那一片纯白色的天空，他继续说道，“他啊，放下了想要赎罪的执念，正视了自己生前杀人无数的罪过，并且化解了这份忧愁，成为了一个真正为了破坏圣杯而行动的代行者，一个拥有着人情冷暖的暗杀者，一个斗士。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将你们成功地放进来。否则的话，将真人投放到这里的几率少之又少。”

我对卫宫先生的话感到有些费解：“这和我们存在于此处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当然，”卫宫先生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天空，他伫立在这片结界之内，突然出现的微风轻轻地撩拨着他的银发。

“他（我）终于能够，在心中，包容自己和你们的一切。

在试图拯救别人前先拯救自己——

这才是正义伙伴的，真正含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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