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正在吃的晚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那个暗无天日的下午。

一坐在钢琴前，眼睛会突然失去焦距，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会紧绷，放在琴键上的手更会抖个不停。像是在恐惧着某件随时会不期而至的事物。

“你这是病，很抱歉，我们治不了。”

是严重的病吧，严重到医生束手无策，严重到再也不能奏响乐章，严重到自己一无所有。

他努力适应着没有钢琴的日子，离别了每一座他熟悉和熟悉他的城市。也许刚开始过得很艰难，也曾一度让他想一死了之，可渐渐的他发现

这世上终究没有什么物件是无法割舍的。

他的命运悬在刀尖上，而刀尖必须永远向前。

没有钢琴的日子一样快乐，一样精彩，一样充满希望，没了半条命，他一样可以活的很好........

不，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苏墨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在说。

那是借口。

那家伙戳穿了他。

你满怀着愤怒，满怀着疑问，你常常对这个世界感到荒谬。

你一直停留在原地，既没有向前，也没有后退。

想想那个连黑白琴键都看不到的瞎子！

承认吧

其实你的病

早就已经好了。

“............”苏墨没法回答。

他的心还一直停留在那样一个暗无天日的下午。

歇斯底里的咆哮。

重重落下的琴盖。

以及琴盖上面的清漆，镜子般，映出苏墨扭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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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如前文所说的，真正的绅士永远不会让坏心情在心里盘踞太久。

先从开胃菜开始，当一道又一道精致可口的菜肴被装盘上桌时，苏墨开始觉得，这世界也许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不堪。

每一道菜肴都被摆在无可挑剔的位置上，眼前的世界渐渐开始变得明亮，诱人的香气袭来，似乎在昭示着它们无可辩驳的可能性。

而当属于自己的蛋包饭降落到自己面前时，苏墨瞬间感觉自己的世界增亮了一百瓦不止。就这样，用银制的勺子慢慢划开金黄色的外皮..........

o(≧v≦)o！！

藏红色的米饭散发着酸甜味的气息，点缀在其中的牛肉粒和茴香构建出厚实的口感，用勺子轻轻挖一勺放入嘴中，还有种别致的清新味道。

苏墨含着勺子，连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形。

伯特利用看智.障的眼神把这一切都看眼里，虽然他承认自己确实有被萌到，但理性的他实在无法理解——

——这一会儿哭唧唧的，一会儿又笑嘻嘻的，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女人真是难搞。

这场哲♂学的相亲仍在进行着。

气氛不算坏，甚至还有些融♂洽。

昏暗的灯光下，悦耳的音乐里，苏墨和伯特利边吃饭边交谈着。

两人以“宇宙\我们为什么存在”为始论点，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进而引出“宇宙是否真实”的次论点，然后两人又对“唯物史观和绝对唯心”交换了各自的意见，并对双方的观点分别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与分析.......再后来两人就“摔♂跤是哲♂学的本质”以及“摔♂跤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两个命题展开讨论，进而.......

住口！这根本不是相亲该有的亚子！苏墨在心里咆哮道。

其实他对这些问题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架不住伯特利的兴致勃勃。他只好也摆出一副和伯特利一摸一样的严肃劲儿，随着话题的逐渐深♂入，他那装腔作势的真面目一定会暴露无遗，那今天晚上的糟糕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幸好，苏墨的手机解救了他。

“啊，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伯特利点了点头。到现在为止，他对苏墨感到非常满意。他有着可爱的容貌，丰富的阅历，以及独辟蹊径的智慧，只可惜———

将嗡嗡作响的手机捂在怀中，苏墨朝店门外走去。

伯特利望着他娇俏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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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一定都看过序章了嗷)

苏墨出了店门，春夜的湿冷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一般在这种时候叨扰的电话，不是有急不可耐的消息需要转达(这通常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就是有事情相求，因为在吃饭的时候人们总容易卸下防备。

但无论上述哪一种情况发生，这对正经历着一场必须要有结果的相亲的苏墨来说，其结果都是毁灭性的。

可即便如此，苏墨还是义无反顾地按下了接听键，只因打来电话的，是一个他无法去拒绝的人。

“喂？波波纳，是你吗？”

“是我。”

果然是他的声音，尽管听上去有些低沉，但苏墨的嘴角还是不自觉地勾起。

“有事？”

“天大的事。”

“等等你先别说，让我来猜猜看。”

“尽管猜吧。”

“莫非———今天是我的生日？”

“少臭嗨了，你生日还要好几个月呢。”

“那就是我送你的风信子发芽了啦？”

“呵呵”波波纳在那头寂寂一笑，苏墨竟听出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我说苏墨‘小姐’，生活中可不是只有童话哦。”

“哦～我懂了，你找到女朋友了，是不是？”

“不，都不是。”

“那是什么？我还真猜不到。”

电话和夜色一起沉寂了片刻。

“喂？”

良久——

“我有件东西想要放在你这儿。”

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这句话耗尽了其主人的全部勇气。

“........就这？”苏墨“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直接跟我发短信，把东西寄过来不就好了。”

“可这东西不让邮寄。”

“易碎品吗？”

“活的，会唱会跳，能吃，还挺需要你费心照顾的。”

“小动物？可别是二哈之类的啊，我最怕这玩意了，麻烦的不行。”

“可能还要麻烦呢。”

“......我现在挂电话还来得及吗？”

“是我的妹妹。”

“你的妹妹！”苏墨惊呼道，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险些让他的手机飞出去。

好不容易又拿稳了，苏墨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电话的那头。

“什么时候过来？”他问道。

“今晚7点的火车。”

“待多久？”

“很久很久。”

“………”

“………”

“是出什么事了，对吗？”

“不，什么事也没出。”

“那为什么？波波纳，为什么要这样？”苏墨的口气很迷茫，像是丢了糖果正在闹脾气的孩子。

“我要出国了，苏墨，去很远的地方工作。这也会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了。”

“说 实 话。”苏墨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在一点点拔高。

“很遗憾，这就是实话。”

“放屁！”苏墨突然变得怒不可遏“这算什么狗屁理由啊！去哪里工作不能带上妹妹？你妹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了吗?难道你还忍心这样把她抛下！？你有考虑她的感受吗？”

“苏墨......”声音中透露着说不清的疲惫和萧索“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不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既然我们的分开是命运的决断，那我们就只有服从.......至于波菲那边，不用你担心，我会好好劝她的。”

“去踏马的命运！别遇到什么破事就往命运上扯！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遮遮掩掩的，还当不当我是兄弟？！”

“如果真的可能被解决，你觉得我会不说出来吗？”

苏墨被一下子问得哽住了“但至少你要让我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无可奉告真的，无可奉告。”语气中带着乞求的味道，却有着让人无可奈何的力量。

“就让我带着尊严地离开，行吗？”

苏墨张了张口，想骂娘，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我妹妹是明晚十一点的火车到这儿，拜托了，你就当是老朋友的最后一次请求吧。”

“还有，提前4个月又20天祝你生日快乐。”

“拜。”

“滚！！！！！”

之后便只剩下一连串的忙音了。

“敲你妈！敲你妈！”苏墨恶狠狠地踢了两脚店门口的那尊青铜雕像，巨大的金铁交击声回荡在无垠的夜空下。

“嘶........”脚上反哺而来的疼痛，让他跌坐在地上。今晚的地面很凉，风也很凉，这是他头一次飚那么多粗话，春风刮走了脑海中仅存的燥热，苏墨慢慢冷静下来。

他重新拨通了波波纳电话。

已经被烦恼和怒火扯碎了的各种疑团和不解又全部归位，在嗓子眼堵成一个麻团儿，就差咳嗽两声清清嗓子了。

但这一切的一切在听到波波纳的声音后，

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喂？”

“你妹妹.......她穿几码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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