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流浪的切片蛋糕，简称“流浪切糕”

死寂。

什么也没有了。又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没有任何建筑物。伸手不见五指。

粉末。大约是姜饼粉或者巧克力粉吧；估计自己的衣服上也全都是了。

对了。召唤魔杖。然后呢？自己晕倒了。穆拉德也不见了。

为了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如再用那个机制不明的方法……？一柄能够照亮四周的魔杖？

好吧。它如约而至。虽然只是在释放端发出了一些橙色的黯淡光芒，但勉强能够提供照明了。厚厚的姜饼粉被平铺在地上。海娜在不远处躺着。与她相邻的还有一大块软糖。芬叶不知所踪。

我不知道。江柘对自己说，我不知道。看不出建筑物的痕迹。

这是所谓的、只属于死者的世界吗？她隐约记得，以前是有这样的说法。不过那只是老一辈人在讲的东西了；学校里没人关心这件事。人老去，然后变成了姜饼；然后大家一起利用掉它。这就是全部。祖父变成的姜饼，曾经也在她的行囊里——当然，不是全部。她只用了一小块。

江柘努力回忆起祖父提起的那个世界。人们的“灵魂”（大概是这个词吧）离开即将变成姜饼的身体，穿过托盘之下的虚空，来到一片平坦无垠而昏暗的荒野。灵魂们就在这里，再也不必担心灰飞烟灭的风险；但他们除了聊天解闷与到处乱飞以外，什么也不能做。

她不清楚她的祖父是不是去了那里。也许更糟一些：什么也没有了。毕竟，托盘下面是桌子，桌子又被放在了一个房间里。

可是……那个国度也许在房间的地面呢？

顺着这个思路下去好了。穆拉德估计把自己和海娜都杀了；只留下芬叶供他享用。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没办法解释芬叶的不在场。

如果这就是结局的话，大概死了也挺好的？不用担心墨索外尼，不用担心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的凶恶玩意，甚至海娜（虽然现在她与活着并且昏睡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也会一直陪着自己。如果能够找到芬叶的话，那大概就是个完美结局了：在她们的帮助下，芬叶也会逐渐成长，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虽然芬叶应该好好活着才对。

但是，在这个荒谬的世道上，死了不是比活着更好吗？

忽然，探照灯的光芒打到了她的身上。她抬头看去，只见一块大蛋糕漂浮着，悄无声息地靠近这里。探照灯就镶嵌在那蛋糕表面的一座高塔上。

然后，那块蛋糕悄然落下。它的表面，与这里的“地面”几乎是平齐的——这代表，它们都是蛋糕，都在托盘上；也表明这里并非什么异界。

江柘心情复杂地看着那块蛋糕与自己脚下的这一块贴合在一起。这增加了许多未解之谜：比如说为什么房屋完全消失了，为什么地上全是姜饼粉，为什么芬叶不见了……等等。

直到艾莉丝悄然走到她的面前，表情平静而语调遗憾地对她说：“带上你还活着的同伴走吧。那个金发的姑娘已经死了。”此刻，艾莉丝穿上了一件全黑的、末端仅有少许花边装饰的长裙；完全就是来参加葬礼的打扮。

“死了……？你是说，芬叶……”又一个悲剧让江柘差一点昏倒过去。少女们的“神圣同盟”，最终还是迎来这么一个荒唐的结果！

经历了这么多悲剧，也许“适应”悲剧，变成一个即使双亲加上最好的朋友一起在跟前去世也不为所动的人才是现实的选择，可……

“喏。那一滩软糖，就是了。”艾莉丝说道。

太疯狂了。江柘盯着那一大块不成人形的软糖，几乎要跪倒下去痛哭起来。原来是这样……异研所的诡异食料，那些软糖做成的山……原来，那些都是逝者。

“好啦。都这样了；带上你那位缺了零件的同伴——莱伊拉大人的提前批学生——，走吧。”艾莉丝并不想给江柘太多犹豫的机会。

她的话就像命令一样呀。江柘痛苦而无奈地背起失去知觉的海娜，跟着艾莉丝轻盈的步伐朝前走去。探照灯打来的光线也跟随着她们，好像她们是在某类节目的舞台上似的。

“顺带一提，如果不是你们的话，我可不会过来……”艾莉丝边走边说，“应该是几十个类似于比利①的大汉一拥而上，把你们五花大绑然后丢进发电站里头当工具人。”

“是……是吗……”江柘想要说出几句讽刺的话；然而想要说出口的话语却被悲哀淹没了。艾莉丝连前面那一团曾是珞瑜的残骸也没有多看一眼，接着自己之前的话说道：“……还得让你们每天都打白工呢。”

仍旧死寂。这一块刚刚降落的蛋糕上分布着不少瘫倒在地的糖碑。地面上仍被粉末状的东西覆盖；不过大概不是姜饼粉——探照灯提供的光照足以让江柘辨识出它是巧克力粉了。

江柘听到了艾莉丝的自言自语：“情况太紧急咯。原本我只想在大小姐生活之余找点事做的。”

“哦，顺带一提……”在走到那座熟悉的城堡下的时候，艾莉丝回过身去，对江柘说道，“欢迎来到研究所的‘流浪切糕’。”

她带着江柘走进城堡——现在里头一片空旷，没有任何什么多余的摆设了；只是大厅的正中央又多出了螺旋向下的楼梯。她一边走，一边解说着：

“曾经，鲍里斯博士提出过一个计划。建造一万台‘切糕发动机’，把大多数切片蛋糕带离白瓷托盘——然后，找一个墨索外尼触及不到的地方。”

“听起来……可真糟糕……”江柘感觉自己背上的并非一个人，而是一尊雕像。海娜并不沉重，但江柘现在的力气显然难以长时间支撑；这就导致下楼的过程更像是一场艰难的行军。

对了，“找一个触及不到的地方”，不就是逃跑吗？

不过，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逃避也许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吧……江柘扶着墙壁艰难地往下走。天啊，为什么这里没有能够保证她的平衡的设施——哪怕只有一小段栏杆也好？

“不过嘛，这个发动机的计划，只在少数几个蛋糕中实现了。鲍里斯博士发现他不得不无限期搁置这个计划……因为成本问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中，艾莉丝活泼的声音在墙壁中四处碰撞。

然后，楼梯下到尽头，眼前忽然光明：是一条本应开阔的走廊。一条条链子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地上也全是盘曲折叠的、粗细不等的铁链，让走廊显得要狭窄一些。“所有的未授权人员都会被这些锁链牢牢地拘束起来。”艾莉丝看样子颇为自得。

海娜会不会欣赏这个场景呢？江柘想道。链子太多了，愈发疲劳的她发现自己连平衡都险些掌握不好。

所幸海娜及时地睁开了眼。“啊……小柘，请放我下来……”她的声音显得分外虚弱无力；不过，在江柘的配合下，她仍旧设法滑了下来。

“你醒啦，”艾莉丝听到声音，立刻做出回应——尽管只是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欢迎来到研究所的‘流浪切糕’。”随后，她做了一个相当优雅的转身。

“嗯，是啊。”海娜含糊地回答着，向前走了几步——如果不是江柘拉着她，她就要被链子绊倒了。紧接着，她毫无困难地认出了艾莉丝，但此时她也只能说：“研究所又有什么新玩意啦？”

然后，艾莉丝又重复了一遍鲍里斯的计划。紧接着，她还补充道：“顺带一提，二号基地完蛋之后，我就被推到流浪切糕项目负责人的位置上啦。”

“嗯……”海娜若有所思；但她看上去精神不好，马上又要倒下去了。很明显，她并没有欣赏铁链的心思。

“毕竟，整个研究所，活着的人不多了。”艾莉丝又解释说。

自己一直依靠着的海娜，如今也变成了这样……可是，还能做什么？江柘感到既无助又恐惧：万一海娜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帮她抵抗几乎一切威胁，在关键时刻出手拯救她的人了呢？好吧，可能早在穆拉德登场的时候就那样了。她想要就地蜷缩成一团；哪怕是被这些铁链捆扎成粽子，也会让她增加安全感。不，现在自己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魔法少女了，不能继续依赖海娜，必须要负担起自己的责任……

“海娜酱还是再休息一会吧……？”江柘试探性地问道。她下意识地还是想要依靠海娜。

毕竟，海娜是个强力的魔法少女，不是吗？

“一时间没有完全醒过来而已……放心吧。”海娜努力向江柘露出微笑；这反倒让江柘更加担心她。

艾莉丝——现在身为项目负责人的艾莉丝——自然不会在意她们的小情感。“好啦。现在，要找的幸存者们都找到了。我们去控制台，然后出航。”

注：①比利者，美利坚之北宫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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