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愿灾难永无到来之际

新月与茜色的暖光落入酒盏，被举杯的人一同饮尽。

踏着远处酒坊醉人的熏香，青石铺就的山间梯道上，冷风凝固了额头渗出的汗水。不知走了多久，少女再抬头时，发现山顶处原来那个小小的鸟居，现在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攀在上面的青藤。

雨声在脑海随着沙沙的树叶回荡，无奈与庆幸的微笑被独眼丧尸一口咬成碎片时，飞溅的血在脸上温存。

随着越发的迈进，闯入脑海的场景就越发清晰，让她充满焦急的脚步，一次又一次迟疑。

因为哪怕只是万一……

如果，那个人不存在的话……

那天放下的过错就将成为永远尘埃落定的事实，化为封锁她一生的枷锁。

而如果就这样回去的话，自我欺骗也好，自我安慰也罢，至少心中，巫女姐姐就活在这个自己不曾触及的地方。

少女垂在身侧的手指有些发僵，身体渐渐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向前。

“真是晦气，大好的祭奠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脸上写满不爽的人群抱怨着朝下走去，与少女擦身而过的时候，衣袖打在少女的手上，惊醒了陷入恐慌的眼睛。

【不对，必须去亲眼确认才行！】

她重新振作精神，抬起头打算继续向前。

而也就是抬起眼帘的这一瞬间，隔着梯道间杂乱争吵的人群，她似乎看到了一闪而过花间神社巫女服的袖角。

“巫女姐姐……”

她的瞳孔猛然挣扎，心中一突之下，双腿早已不顾一切的朝上方冲去。

……？

然而后脚刚踏出梯道的那一瞬间，惊喜残存的少女却突然身子一个不稳。目光中远处的背影飞快被暖光熏醉的地面所夺去。紧接着，便是护在前身的双臂和膝盖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

“哈哈哈，按照赌约，是我赢了，我成功在十分钟内绊倒了两个带着帽子的女人！”

鸟居的旁边，一个提着酒壶的熏醉男子指着从楼梯口擦出去了一大截的少女朝另外的几个酒鬼同伴哈哈大笑。

人群为此投去厌恶的眼神，却没有人上前，反而越发远远避开，甚至还拉住了想要上前帮忙的友人，不断摇头。

这是臭名昭著的肥鱼组，他们惹不起的！

提着酒壶的熏醉男子对这些恐惧的目光产生变态的满足感，他有些得意地绕到少女身前，蹲下身作死地伸出手就要去拉开那顶令他感到不爽的盖住了头部的猫耳帽子。

“怎么，还捏着拳头？不服气？”

然而也就是在他伸手的那一刻，随着几缕黑色长发的猛然抬起，如同野猫一样飞快弹起的少女对着熏醉男子的太阳穴就是一肘重击。后者只来得及在恍惚中看到一丝帽中闪动的血红色幽光，就在天旋地转中后脑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祈月站起身，焦急地扫过周围的人群，待发现目标已经毫无所踪了之后，低下头咬了咬牙，最后却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地吐了一口气。

她擦掉皮肉绽开的手臂上的石粒，用越发冰冷的眼眸看向不远处一片狼藉中发着酒疯的另外几个熏醉男子。

她庆幸自己没能莽撞地冲过去与如今素不相识的巫女姐姐相认。但是，胆敢阻挠坑害她，又是另一码事！！

“哈哈，肥鲫鱼居然被一个小娘皮给放倒了！”

手臂挽着一个妖艳女人的条纹浴衣男子站在少女不远处，脸色涨红的大笑了起来。

“不过，我们肥鱼组的人你也敢打？你这小鬼怕不是活腻了？”

殊不知已经大难临头的他眯着醉醺醺的眼睛把头凑了凑，似乎是在努力看清少女帽檐下的样子，又似乎是在刻意摆露凶神恶煞的模样。然而下一刻，帽子中闪过一丝血红的眼睛已经如同凛冬一样朝他逼近过来，比他凶残几十倍的杀气把他的酒意都吓醒了几分。

“啊——！！”

还来不及把凑过去的脸收回来，在妖艳女人的尖叫后退中，毫无防备的条纹浴衣熏醉男子就已经捂着裆部憋着痛跪倒在地上。

看朝余下的三四个酒意骤然醒了不少的臭酒鬼，少女的嘴角微微下抿，冷峻地抄起一旁不知用途的长木条，毫无畏惧的迎了过去。

仿佛天生就是用剑的艺术家一样，举起木条的那一刻，纤瘦的身体里瞬间迸溅出如同恶鬼剑士一样的恐怖气势，一瞬间，余下的几人只感觉明明前一刻还十拿九稳的胜利，这一刻却变成了一句屁话。

他们咽着口水从围攻中停了下来，再然后转身就跑，再再然后便是被羸弱的少女追上去，对着背部一个个如同切瓜一样毫不留情地撂倒。

是气势的胜利！

停顿了几秒，众人也按耐不住为她喝彩。

战斗结束后，被压制的身体超负荷运转带来的疲惫一瞬间全部爆发，木条从手里随意滑落，“凶神恶煞”的少女大口喘息着，良久才再次回归人畜无害的模样。

好了，这一下，她终于可以去寻找巫女姐姐了。

激动与忐忑再次在疲惫的身心中涌起。少女调整着呼吸再次望向神社的深处。

然而，看着神社深处快步走来的人影，她抬起的腿下意识地放下了。

“怎么回事，这些闹事的人怎么都倒下了，发生了什么？”

主事人就像某些电影里的警察一样，在战斗结束的余音响起时才带着保安姗姗来迟，巫女望着拒人千里的少女一阵迟疑，转身向另一边一直被无视了的另一名受害者了解起了详情。

少女望着巫女，陷入了死机状态。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剧烈运动后快要炸裂的肺腑，也在这一刻冷却到让人窒息。

为什么！？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的话，又怎么可能……

【不是她！？】

看着前方花间神社的陌生巫女，少女所有的激动都被泼了冷水。她的嘴角越发低沉，眼眶都有些发红。

她无法接受，却又必须接受。

这里不是往昔，以及善良的巫女姐姐早就被她害死的事实！！

无视着投来问切目光的巫女和周围好奇而敬畏的人群，心灰意冷的少女抬起早已在劳累和疼痛中麻木的腿脚，在众人退后与避让中朝着梯道处离去。

醉人心脾的酒香飘洒，似乎这酒香中，凝聚着一副大姐姐拉着小女孩的手，走在遍布危机的街道上的画面。

然而这一切，终究只能是记忆了。

只是，看着一幅幅这样温馨美好的画面闪过，她的不甘心擒着泪水，拽着她最后一次回眸。

然后，她又一次愣住了。

夜风拂过粘着发丝的脸庞，眼眸里映着差一点就此错过的、透着柔和灯光的窗。

“巫女、姐姐……”

熟悉却略有些陌生的身影，就在这最后一眼之下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里。隔着窗户看着神社偏室屋内的女子，少女再无法擒住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滑落。

夜风摇曳着树枝，身着红白巫女服饰的女人有些疑惑地把视线投向了窗外，最后又像是嘲笑自己多疑一样摇了摇脑袋。

“别再想那个什么奇葩预言了，我最近会遇到为自己带来灾难的人？不可能不可能，才不会这么倒霉！”

话虽如此，不过，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漫画书，点着一根烟趴到了窗沿处，看着天空的月开始发呆。

虽然已经稀微，但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啊……

少女知道，与努力擦去的泪水相伴的，是幸福与救赎的笑容。

“巫女姐姐。”

“谢谢你。”

良久，她收回目光，走入坠着灯笼的梯道，错过紧随而来拦在她身前的那位主事人巫女。她眼眸里藏进的些许不舍，永远地与念想一同埋进了心底。

“以及，再见了。”

不必再上前了。

预言没有错，会为她带来灾难的自己，再也不要再进到这个神社才好。

最好是，

让命运的轨线永远在彼此间错过。

她若安好，便足够了。

只是，离去的她不会听到了，窗前女子最后浅吟的期待：“虽然会带来灾难。但是，在灾难中，把我拽出雨天吗？”

以及她随意地落在人群中某道离去的背影时，嘴角那抹，想要释怀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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