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二 世相（二）

男孩费尔的拳头最终还是没有砸在叶卡捷琳娜的身上。在他想要动手的时候，冰冷的金属顶在了他的脑袋上。他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虽然内心仍在挣扎，但他还是不得不放弃了报复的念头。

斯维塔明白自己的手枪威胁法奏效了——要不是语言不通，她也不会采取这样的极端手段。她不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从来也不是什么善人。她的心情不太好——事实上，她很不喜欢现在的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中，她可能不能时刻保持冷静。几十个人挤在狭小的货车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感受到了轻微的缺氧症状。有些人一直在说话，但她什么都听不懂。

这样的旅程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焦虑，叶卡捷琳娜伸过来一只手，熟练地捉住了她的胳膊，然后逐渐下探，直到可以握住她的手。

“就这样，好不好。”叶卡捷琳娜敲着斯维塔的指关节，“睡一会吧。”

斯维塔不敢睡觉。如果这个蛇头粗心大意，没有留通风口，那她可能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她现在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你感觉闷吗？”她用只有叶卡捷琳娜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有一点。”叶卡捷琳娜用敲击的方式回应，“这里太挤了。”

“不，是通风太差了。”斯维塔微微起身，用英语大声说道，“请大家检查一下，自己的周围有没有通风口。”

没有人对她的话做出回应。这里的人都不懂英语。她听到有人用某种她很熟悉但听不懂的语言向她说了什么，但显然这不是有效的交流方式。她只好用俄语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您在说什么？”远处传来一句很蹩脚的俄语。

“您看看，周围有没有通风口。”她放慢了语速。

“对不起，我听不懂。”那个声音听起来磕磕绊绊。

“通——气——呼吸——鼻子——”斯维塔开始用她能想到的词汇进行描述，“顺畅——好。”

“不好，不好。”那个声音连忙说道，“很不好。”

斯维塔敲了敲装着他们的“外壳”，觉得应该是木制的。外面的一层她知道，是脏兮兮的油毡。在木头的缝隙处有很少的新鲜空气涌进来，这显然是不够的。她推测其他角落的情况也差不多。这样下去，车厢内的氧气浓度会缓慢下降，所有人都可能因为缺氧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不能坐以待毙。斯维塔摸向自己的背包，小心地把匕首摸了出来。“不要乱动。”她低声说道，同时向周围挤了挤。

叶卡捷琳娜很快就明白了斯维塔想要干什么，于是把身子缩得更紧了，为她腾出更多的空间来。

斯维塔小心地用匕首挖着木头。货车依然不时地左右摇晃，为了保证安全，她握紧了匕首，而且动作很缓慢。周围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她刨木头的声音，有人用疑问的语气说话，但斯维塔听不懂，也懒得理他。几分钟后，她把木头刨开了一个小口。有油毡布挡着，外面依然是黑的，但至少可以进来一点空气。

“唔……”斯维塔试着让这个口子变大，但货车突如其来的晃动让她只能暂时收手。远处依稀传来枪声，什么地方又在交火了。

斯维塔很讨厌这种命运被别人把控的感觉。如果这时一枚火箭弹命中了这辆货车，那车上的所有人都很可能会当场丧命——虽然被袭击的概率很低很低，但她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这一个多月以来，她见过了太多在火箭弹袭击中丧生的例子。火箭弹的成本低廉，威力大，又容易获取，在小规模的冲突中被广泛使用。

它是交通工具的噩梦。

货车似乎在转弯，开上了一段更为颠簸的路面。斯维塔不得不彻底停下手中的活。在晃动中，她的头撞到了金属栏杆，很疼。

“我没事，别动。”斯维塔把匕首放回背包，眼睛却盯着那个她刚挖出来的小洞。在黑暗之中，这个洞和木墙的缝隙一样，都带来一点昏暗的光，提示着车里面的人们，外面还是白天。

外面当然还是白天——斯维塔估算货车只开了一个多小时。她觉得这段旅途不会太长。蛇头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带着一车人穿越边境。在旅途中，偷渡客们肯定会经历数次交通工具的更换，而最终穿越边境时，他们所处的环境很可能比现在还要恶劣。

蛇头和偷渡客们总是不择手段的，用货车拉人只是最基本的方法。为了偷渡，有人选择扒在国际航班的起落架上，随着飞机飞往另一个国家；也有人在蛇头的安排下乘坐小船从海上入境。扒在起落架上，他们可能会冻死，也可能失手跌落，粉身碎骨；坐在毫无安全保证的小船上，海难就是常有的事，即便有救生衣，又有谁会去救这群连合法身份都没有的偷渡客呢？

斯维塔定了定神，不去想她们接下来的路程。从小洞钻进来的空气中带着沙尘的味道。这样的空气一点都不清新，但却携带了标准浓度的氧气。斯维塔拍了拍叶卡捷琳娜的胳膊。“来。”她轻声说道，“空气。”

她们都感觉舒服多了。

车上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似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缺氧。一些人开始效仿斯维塔，试图在木头上挖一个洞出来，但他们要么不得要领，要么没有合适的工具。斯维塔则是趁着货车平稳的一小段时间

把洞又挖大了些。她才不管破坏货车的后果呢，如果那个叫别克兰的家伙敢拿这件事做文章，她就直接拿枪对准他的脑袋。

所幸的是，又过了一会儿，货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后舱的门被重新打开，别克兰和另一个应该是司机的家伙招呼着大家下车。

“下车下车！”别克兰嚷嚷道，“我们休息一小会！”

斯维塔和叶卡捷琳娜跟在人群的最后下了车。货车停在一个院子里，斯维塔猜测这是偷渡路线的一个休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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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又可以正常更新了。

大概会保持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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