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孱弱

尤加利城如今已经是夏季了，却没有夏季活跃昆虫的鸣叫声，倒是雨声从未停过。

已经连续下了几个星期的雨了。

杰森面无表情地从窗边离开。来到教堂一层的中央大礼堂，这个全城平民每周来礼拜祷告的地方。如今已经被这些小孩子占领了。

室外在下着雨，孩子们不能在外面玩耍，只能在礼堂里活动了。外面的孩子才被送进来一周，就能和原教堂孩子互相熟络，玩成一片了。唯一不同的是，这些新来的孩子没有教堂特殊的十字架。

“大家安静一下，准备来用早点了。”

杰森响亮地拍了拍手，呼喊道。下面的人也都整齐回应着。

“啊……人多了果然不是很习惯啊……”杰森心里想着。他果然还是更喜欢安静一点，尤其是在教堂这种神圣的地方。

把所有人安排好了之后，杰森来到洛可的房门前，敲了三下。

“洛可，该去用早餐了。”

然而里面无人应答。

杰森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就去了食堂。

一个星期前，洛可突然告诉他那些所谓的教堂秘密，并想和他一起逃走。被他严肃拒绝后，洛可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并且整个人都消沉了许多，每日就像没有灵魂的人偶一样，没有感情地与所有人对话。本来决定好一起去城外采购物资，结果也变成他自己去向乔恩请愿后独自出城。

洛可只要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之后就会闭门不出，不再像从前那样去和别人聊天和玩笑了。这样的状况其实己经连续了好几天。

不，要说是“无灵魂的人偶”也不完全是，至少她在一种情况下的反应还是比较明显的。

洛可一见到乔恩主教就会有奇怪的反应，比如不愿说话只点头与摇头，眼神躲闪，甚至全身都在颤抖。即使她好像是强烈克制着这样的举动却还是表现得很明显。不过几次之后，乔恩主教也再没有找洛可说话了，甚至洛可拒绝工作和在用餐时间迟到也被乔恩主教默许了。

然而今天的早餐，几个月不与大家用餐的乔恩却来到了食堂。

几位侍从十分惊讶，慌忙打扫整理了乔恩的专用餐桌，并准备把比一般人更丰富的早点送上她的桌上。

“不用那么麻烦，给我准备和你们一样的就好了，感谢。”

今天的乔恩依然穿着深蓝的长裙，梳着整齐的长发，面带微笑地看的大家。

“那……我们唱《赞美诗》吧。”

整个早餐时间安静和谐，按着往常的流程，早餐时间也结束了。

然而洛可依然没有下来用早点。

“杰森。” 乔恩突然叫住杰森，他轻轻放下餐具，擦了擦嘴角，转过头去。

“主教大人。”

“一会带一份早餐给洛可送去吧。”

“嗯。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我也和你一起去吧，正好有些话想和她谈谈。”

“好的，您稍等。”

杰森准备好早餐，托着餐盘，与乔恩再次来到洛可的门前。

“洛可？”

乔恩敲着门，里面也同样也无人回应。乔恩疑惑地看着杰森，眼神似乎在问“你早上来也是这样吗”，杰森点了下头。

乔恩伸手，扭动洛可房间的门把，随着“咔嚓”一声，门向里开了。洛可和杰森都是贴身侍从，同样也拥有属于自己单人房间。

可是洛可只是侧身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床上，面向靠着床边挂着许多干花花环的墙。两人又在门口唤了一声，发现情况不对的乔恩急忙来到洛可的床前。

此刻洛可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虚弱地喘着粗气，乔恩把她的身体摆正，手放在她的额头，眉头皱了起来。

“她怎么了？主教大人。”杰森把手里的早餐放在桌上，问道。

“她可能生病了，额头很热，身上发烫，得赶快治疗才行。不过还好，不是现在流行的瘟疫。”

乔恩在洛可桌上找到纸和笔，快速地写下几个单词，并把一个小巧的钥匙交给杰森。

“杰森，你去楼上的图书室最里侧那个我平时存放物品的房间，打开写着这几个词的小箱子，取出里面的草药，按照我写的方法调配。”

杰森马上离开房间，在房间的门口，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对不起……洛可。”

……

洛可的病情好转得很慢，已经又过了一周，即使退了高烧，她也只能在床上坐起，清洗与生理方面由其它女侍从照料，杰森也只来看望过她一次。杰森第二次来看她的时候，她正靠着床头坐着，看向窗外。

“打扰了。洛可，我来看看你。”

“今天没有下雨呢。”她喃喃道。

杰森没有回应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只是无言地看着她。洛可这次生了这场病，本就苗条的她变得更加消瘦了，嘴唇也变得苍白。

杰森从桌上拿起原有的一个苹果，默默地拿起餐盘上的水果刀，手法熟练地削皮。

房间内安静得只剩果皮声和洛可粗重的呼吸声，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凝固。等他再拿起一个苹果时，洛可出声了。

“不用再削了，谢谢你，放在那边就好了。一会我自己来削。”依然是面无表情。

“你可以吗？”杰森问道。

“嗯。”她点头。

杰森叹了口气，站起身，犹豫了下，看着她的脸说。“那……我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你好好照顾自己。”

“——”洛可的嘴微张，欲言又止。明明喉咙里想要发出声音，却又无法说出口。她只能看着杰森头也不回的离开，把门关上。

“呜呜……”她把脸埋入被子，再一次无人查觉地呜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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