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落定

杰森跌跌撞撞地跑近那片相对干净的半圆区域，用手抚摸着地上干涸的暗红血迹。

“主教大人……”

乔恩在那场战斗中失败，已经是事实，但是教堂内没有发现任何一具尸体。

杰森走出教堂，失望地乘上马车。周围经过的几个平民，都下意识地远离教堂。

“别太靠近教堂了，免得被魔女诅咒。”

“魔女虽然不在了，但是还是有不详的气息。”

“希望被带走处刑的魔女，不要再祸害人了……”

带走处刑？意思是，乔恩还活着吗？

以采购为理由进城的杰森，找不到任何一个售卖东西的商人。无奈只能偷遛着去教堂旁没被破坏的宿舍拿些物品了。

教堂庭院无人把守，杰森轻易地就进去了。宿舍在教堂废墟旁边，里面尺度不大，每层的高度加起来也没有教堂的中央礼拜堂高，走廊也很狭窄。空无一人时，更显得里面有些阴森恐怖。

杰森数够数量，将这些东西运上马车。他挥动马鞭，驱赶着马向前方的道路行驶。一路上小心地往无人的地方走，生怕别人把他认出来。

正看着前面的路发呆，不知从哪刚好钻出来一个老伯。杰森一惊，赶紧让马车停下。

“老人家，您没事吧？”

“唔——还好，老骨头还没散。”

杰森扶起倒地的老伯，问道。

“老伯，教堂里的主……魔女现在怎么样了？”

“……昨天好像被教会，带到……好像是圣都去了吧。”

“听闻魔女是大魔术士，她是怎么被打败的呢？”

“好像……好像是被一个侍女刺杀了吧。”

“侍女？”

“我也是听我儿子说的。”

“那教堂的其它人怎么样了呢？”

“不知道，没人提到过。不对……他好像说过什么来着……”

“？”

“因其侍女刺杀有功，可免除侍从刑罚之类的。魔女活该啊，被自己的侍从刺杀。”

“……谢谢你告诉我，老伯。”

“你要去哪里啊，小伙子，用这么大马车。”

“呃……算是搬家吧。”

“搬家啊……去吧，去越远的地方越好，离开这受诅咒的尤加利城。”

老伯喃喃自语之时，杰森早已乘马车离开了。

“……然后好好活着。”

……

既然乔恩还活着，那就还有救出她的希望。

“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杰森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在这之前，他已经把前往圣都的路打听好了。

不管周围其它侍从的疑惑，也不管孩子们的好奇。

从尤加利城到圣都圣利希亚，大约会有两三天的路程。按照教条上审判魔女的流程，就是在五天后施刑。

现在还只剩下四天时间了。

蓝色的玫瑰花丛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着，散发出清淡的花香。杰森想起那个满天星子的夜晚，乔恩抛起的玫瑰花。

“蓝色妖姬，是我所追寻的奇迹。”

那个金色的他所仰慕的主教大人，渐渐变得透明，消散在他所幻想的夜空之下。

“是幻觉啊……”杰森揉了下眼睛，无奈地叹气。映入眼帘的，是深紫发少女。

“杰森，我的勿忘花环，好看吗？”

杰森不想理她，这个刺杀了主教大人的叛徒。

“好看吗？杰森？”如同从前一样，洛可问着同样的问题。

杰森用力推开她，之前烦躁厌恶的心情与怒火又隐隐升上来了。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诶？你觉得不好看吗？这是你编给我的哦？”

“……滚。”

“杰森？”洛可皱着眉，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你头上，没有花，只是杂草而已。”杰森看着洛可的眼睛，强压怒气低吼道。

“哎？哎……没有花，没有花……我的花呢？”洛可慌乱地揉自己的头发。

“我的花呢？我的花呢？”

“你疯了，洛可。”

“我疯了吗？”洛可懊恼地垂下头，自己又抓挠着身上，“大家都这么说……”

杰森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洛可自顾自地在地上抓狂。风刮得越来越大，吹起他戴着的领巾。

这也算是她的报应了。杰森转身，不再看她一眼。

天上的乌云又聚集得更密了，从教堂出事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出过太阳。

“为什么啊，我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你们却说我疯了……”洛可从地上缓缓站起来，自言自语。

“我为你们四处奔忙，为你们寻找同伴，为你们劳吃劳穿，为你们……杀死魔女。”

杰森捏紧拳头，转身来看她。

“你要走了是吗？乔恩没有死，对不对？”

“是。”

“好奇怪啊，我明明刺得那么深，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还要去找她，她明明害了那么多人！”

“因为……我……”

洛可飞扑过来，死死抱住杰森的腰，大喊，“不要说出来！我不许你去！”

杰森哪怕心中的怒气快要溢出来，表面上还是冷漠的样子。

“不要碰我。”

“不！我不会让你走！”洛可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杰森，我其实很爱你啊！我一直爱着你，所以你也不要抛下我，我不愿看到你被那魔女……蛊……惑……”

“轰隆！”天空响起一声闷雷，大雨倾盆而下。

“啊……啊……”洛可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说不出话，双腿一软，再次跪在地上。

一把匕首从背后插入自己的心脏。

“你当初……就是这么刺进去的吧。”杰森冷冷地说。本来用来在路上防身的匕首，想不到会先用在洛可的身上。

“痛吗？她也一定是这么感觉吧。”杰森蹲下来，看着洛可的脸。“你是不是心里还很高兴，‘终于摆脱掉她了’，嗯？”

杰森站起来，从洛可背上抽出匕首，用她的裙子擦净上面的血迹，把刀收好。

“我也终于可以摆脱你了，现在没有人能阻止我了。”

洛可把手伸向逐渐远去的杰森，口中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节：“杰……森……，不……要……。”

她感到身体渐渐变得冰冷，明明是夏天的雨，却要将她冻僵了。

视线中的人永远消失了，她闭上了双眼。

仿佛有听到有人在唱：

Ashes to ashes，dust to dust.

Please don't forget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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