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游魂之庭院

“抱歉，我不喜欢孩子气的女生。”

“孩子气……这样吗……”她稍稍低下头，向后走了一步，不过似乎感受到了路易俯视的视线停在她平坦的胸口，顿时向前迈出一步，一拳把路易打倒在地。

“满足了？”

“啊，满足了。”她笑着说，“果然你这样的流氓不行！我终于明白了。”

“喂喂，别说得这么无情啊。”路易拍了拍背上粘的雪。

“我还能更无情呢，你就等着被琥珀大人的预言咒死吧，就算你现在来求我分好运给你，我也不会同意的！”

“还更过分了啊……”

“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你偶尔回来一次，允许你来看看我，只能是偶尔……哦？”

“嗯，你还真是言不由衷啊，为什么不能干脆一点说你会想我的，我觉得会更好。”

“谁要想你这种流氓啊，流氓去死就好了！”

“好吧好吧，我去死了……拜拜，下次有缘再见吧，矮山羊？”

“你个家伙，竟然学他们来戏弄我！别再回来了！永远别再回来了！”

路易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下，人潮还是流动着，西风精灵停在莱卡妮娅的雪兔毛披肩上，她低下了头，即使是围观的三两行人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还真是温柔呢，即使到了最后……”两行泪渐凝成霜，“但是就是这样，我才不能对你变得坦率，因为……这份不知名的感情会决堤的。”

在她心中，少年的背影逐渐凝成一个无尘的记号，那个总是行踪不定的少年，那个总是带给她意外惊喜的少年，那个一直陪在她身边，沉默的、体贴的、勇敢的少年，在她失落的时候用蹩脚的笑话和骚扰带给她欢乐的少年，在寒冷的夜空下远眺，眼中却映出了他自己的少年，那个在命悬一线之时却豁出性命也要保护自己的少年。

她的手指抚摸着守护戒指，“感谢你，送给我的礼物。”

……

天微亮，圣地的外郊，奥莉安娜来到这里。

墓园里一座座墓碑的影子像一个个昂首以待的战士，然而太阳现身，他们逐渐潜入地底，无声无息。

前日礼堂内的大战，有百余名部族战士归于尘土，他们的尸骨在一个夜晚被秘密安葬于此。莫瑞那的人们并不会因此而伤心，若是听闻战士尽命而死，会为他们的离去献上祝福。

然而她却多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所有的天使都被监禁，而被贤者剥离了天使身份的菲斯提，回到了进圣堂之前的人类状态，她还处于混乱中，精神状态不安定，不过仍然自愿为了这场袭击赎罪，目前也在自闭中。

祖母虽然在部族战士的保护下幸免，不过也处在昏睡不醒的状态，身体日渐衰落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从病榻上站起来。

她抹去墓碑上的积雪，将祝福的花束分到墓前，沿着碎石小道走到尽头，不远处的高坡上有着一棵孤独的精灵树。

这时她才发现树下有着一个人影，他靠着树干坐下，头上和膝盖上都积了不少的雪。

感觉到奥莉安娜的靠近，他缓缓睁开眼。

“你在这坐了多久了？”

“一整晚，听墓园里的游魂哀叹。”

“莫瑞那的战士不会哀叹，他们只会前进、战斗，然后光荣地赴死。”

路易笑了，你不会是认真的吧，他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直面过真正的恐惧吗？无论是怎样的战士，在面对死亡的恐惧时都会动摇，那并不是一件坏事。忘却了恐惧，变成一团嗜血、充满攻击欲望的肉块，在无尽的战斗中被大卸八块，然后就连骨殖都腐烂在泥土里。”

“你是在说我们的战士追求的目标是没有意义的吗？”

“说实话，我也不了解你们，只是曾经作为冒险者的经验提醒我，永远不要忘记怯懦是人类无法舍弃的本能，人类只有害怕才能平安度过从前被魔兽支配的时代。”

“这就是你躲着我们的借口吗？你不了解我们，也害怕着我们所表露的感情？”

路易不再回答，只是他盯着奥莉安娜的眼睛没有丝毫迷茫。

“路易，我要对你发起决斗的邀请。”奥莉安娜缓缓抽出散华剑，“如果我赢了，你就留在我身边，留在莫瑞那；如果你赢了，在我能力范围内，你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协助你。”

“真像你的风格呢，不过我并不打算……”

没等他说完，剑气已经逼近眼前。

奥莉安娜将散华横在身前双手共持使出神速的横斩，却被路易两指接住。

“这就是黑暗魔力吗？”她看着剑尖上的火焰不断凝为灰质，“果然你就是那天晚上我没有找到的黑暗女神会的成员。”

大礼堂的一战，许多天使死去。狩猎羽蛇、天使才能进化黑暗之种的说法或许有些不贴切，正确的说法是，只要周围有羽蛇或是天使死去，大量的黑暗魔力便会从大地涌出，自然地被种子吸收，不光是威特里子爵与奥黛丽族长的种子发芽了，那枚活尸魔术师的冰蓝种子也逐渐松动。

结果便是他经过这墓园的时候，隐隐听到了里面游魂的哀叹。

如今他已将手刀的精度收束到如指甲片一般的薄层，即使是散华的锐度，也无法破开他夹紧的两指。

“我承认你很强，你的家族很强。你的存在十分耀眼，有统御力、责任感、好胜心，你的族人十分团结，也毫无保留地信任你，然而……”路易将她的剑架开，“这样的话，你们只是一支军队，你只是军队的带领着，当真正的考验降临的时候，你们将会被撕裂，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你们缺少的是，你缺少的是，爱。”

“爱？”

“没错，我一直在观察你们，直到我发现这致命的违和感，是因为你们缺少爱。教育所有的族人听从强者，全员都向着强者的目标努力，将基于种族的认同感误认为是关心，对强者的憧憬误认为是倾慕，我认为那是……错误的。”

奥莉安娜面露迷茫，路易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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