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自古

这一夕的风涛未平，波澜又起，终究随着那个看上去说一不二的玄金色衣装男子这般一声令下而宣告暂时止歇。再而后那人起身，又在一众护卫的簇拥开路之下，一句多余的话也未再说，竟就这么偃旗息鼓的去了，全程之间，唯有红尘仍旧是毕恭毕敬的万福行礼道：“红尘恭送恩公！”

叶媛儿瞪了瞪躬身礼送仇松离开的红衣女子，妩媚而凌厉的眼神里充满了一点儿愤怒和不满，可终究什么也没有再说，除了临走之际，那两道仿佛能将人的魂魄也勾出的目光，冷电般的在一旁张少烽的身上扫了扫，去也只是雷声空大，不见落雨。

......

直待到那些神情剽悍的仇松手下尽皆撤出了悼红轩，再回首，这才发觉，原本热闹而喧嚷的厅堂雅间，宾客竟然已经几乎走得一个不剩，徒留了那许多如花似玉的美女如云此刻却仿佛梨花带雨，愁云惨淡。

“红尘姊，这...那位...那位仇大官人，他真的便就是悼红轩的幕后老板吗？”鸦雀无声的静默里，有人忍不住的这般的开口向方才送客归来的醉红尘问道，然而她得到的却是一个无言的眼神...我因为所处方位的缘故，并未看清楚那眼中的神情，然而那个最先一个出头的女孩子却被这样一眼瞪得立刻哑口，再也不敢说话。

只见红尘这般沉默的让那女孩儿住了嘴，更是对此刻悼红轩之内的零落栖迟视若不见，反而径直的走向了那唯一一个尚且留在悼红轩中的客人。

“多谢公子两次出手相救，这份恩情，红尘自己与悼红轩上上下下，粉身碎骨却也难偿万一！”衣袂飘飘，裙裾飞扬，黑襪之下，依稀还能看见那姣好而饱满的曲线，一袭轻红纱衣曳地，醉红尘向着那同样衣衫色调以红色为主，却相较之下有些暗淡，更为沉稳的年轻焚雪谷子弟躬身行礼。

“好说，好说，自古人云，我见犹怜...似是红尘姑娘这等的人间绝色，倾城容貌，小生自然忍不住的想要恣意怜了。”他微微笑着，口中却是这般的赞叹道，那样神情，认真到了几乎带着几分的痴迷，似是对红尘有着无尽的在意与关注。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纵然是方才经历那般的变故，纵然是惯经风月的悼红轩之主，却也终究还是个女孩子，终究也会脸红。

“公子这等的称赞，红尘愧不敢当，只可是红尘虽然是青楼女子，方才的话却是真真切切，红尘与悼红轩，对于公子的相救之德，当真无以为报！”

“红尘姑娘客气了，只可是，悼红轩的危机也还并不是完全的过去了，三日之后的那件事，方才是重中之重，该要如何的渡过难关，小生却是束手无策，无法在帮上任何的忙了！”

“公子才是太过的客气了，若非是公子，悼红轩连这样最后挣扎的机会，也没有了！单凭这一点，便足以让红尘衔环结草，为奴为婢以报之了！”

“不敢当，更也不会舍得！”他微微一笑，却又是这般的语带挑逗，然而不及眼前的姑娘做出反应，他却是再又十分诚恳的说道，“只可是若是还有旁的地方，需要小生出手的，小生自然愿意效劳！”

“这...这却又怎么好意思...之前的事情得公子两番出手相助，怕是明里暗里，都已经给公子惹下了不小的麻烦，又怎么好再...”

“哎，江湖规矩，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件事情小生既然已经插手，岂有半途而废之理？更何况不因为别的，就为了红尘姑娘这等的绝代风华，还有悼红轩中这许多如花似玉，冰清玉洁的姑娘们，小生也该当一效犬马！”

“这...”红尘姊尚且有些犹豫，他却是微笑着，一边说着，一边举目四顾，将此刻还在厅堂之中的女孩子都挨个扫量了一遍，似是在印证那所谓“许多如花似玉”的姑娘...本来众人还有些神色惊惶，不知所措，经由他这般似笑非笑却又温柔体贴的目光一瞧，不觉得居然都似乎缓和了几分似的...

我却是不知为何的，正自有些心下恍惚，这方才没有躲过他的视线，更何况原本以他江湖中人的目光锐利，在不露半点武功的情形之下，我也很难躲过这一遭。

然而他那样温润和煦的目光，在落到了我这边厢的时候，却也登时的陡然一变！

心弦一紧，我反倒是不像起初察觉到他的扫视时那般的惊诧，更甚至连之前的恍惚似乎都有些缓解了下来，反正若是他真的不知死活的在我身上看出什么端倪，那么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份不会泄露出去，那么便就唯有...哼！

这样危险的同时却也有些坦荡，有些十拿九稳的想法终究没有化作现实，只是因为下一个瞬间，他却是满眼嫌恶的冷冷说道：“哦，却不曾想，悼红轩这等的高雅清净，花团锦簇之地，却怎的也有这般丑陋的厌物儿在？”

这般的话语一出口，却是让厅堂之内，原本正在逐渐恢复的气氛又是一凝，不少此前被他的目光所触及和感染到的女孩子下意识间顺着他的视线瞧将了过来，一时之间，我有种千夫，啊，不对，应当是千妇所指之感，这之于向来不惯与人相对的我而言，自然有些难堪。

然而比我更为难堪的，大约便就是红尘了，此时此刻，对待此人，她却唯有陪笑道：“她么...她不过是悼红轩中一个打杂还债的而已...公子还请莫要...在意才是...小红，雅间设宴，我要敬公子三杯，了表感激之意！”

如此这般的，方才将眼下的尴尬化解过去，一众姑娘们也纷纷收回了那各自有些谴责与不满的目光，我也终于的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以前是做那一行的，这样众目睽睽的感觉还真不舒服！

本来已经是低头垂首，打算不声不响的消失。然而一个激灵的，却察觉到了红尘在翩然转身间，向我投过来的两道写满歉意的目光，不觉得又是一愣，跟着她却已经将目光收回，陪在那一身如火暗红的青年公子身边，缓缓的向着楼上雅间行去，对我再也不瞧一眼。

暗暗的又在心底咂摸了一下她的那一双目光，我微微的勾了勾嘴角，一阵子的心知肚明。

之前那位叶媛儿第一次不速而至时，她曾对我说过，既然是这悼红轩中之人，就决计不许旁人对我言语轻慢侮辱...这一次，她却不得不食言而肥...所以才会对我心有歉意罢？

只可是，颠沛流离于这个世道之间，我又怎么会不懂这等的生存法则，又怎么会不体谅她的苦衷呢？

缓缓的摇了摇头，继而耸肩垂首，仍是那么貌不惊人的自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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