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对长亭晚

雅间之内，杯盏之声轻微；雅间之外，却站着哭笑不得的我...

原本在那样的曲终人散之后，我还想着今天能够早些的上床歇息，毕竟眼下宾客散尽，也再没有了旁的活计要忙，待到一会儿收拾了净桶之后，这一天的忙碌也该当结束了！只可是，我这般的希冀却终究落了空，只因为就算是此刻悼红轩已经是门庭冷落，院可罗雀，却好像还有那么一桌的酒宴，方才开始...

尤其是主人家这般吩咐的时候，我还在分明的在场听着！

起初布菜准备之时，倒也都还好，毕竟那前儿，红尘与那来自焚雪谷的年轻公子张少烽都还未入席，可等我在开席之后，本打算溜之大吉，谁知道半路的却又被厨房上的人给叫了回去，说是还有两个主菜一时未好，要等着席间送将进去，这可...

碰着托盘犹豫在雅间之外，踟蹰着一直没有进去，原因倒也十分简单...不是因为那位什么劳什子的公子不待见我，而是因为，在我经过了无数的思考之后终究确定了的另外一个原因...

因为罢，我也不怎么待见他，甚至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反感...

寻常人反感什么，倒也罢了；我这人因为身份特殊，职业也特殊，若是反感起了什么，搁在以前那就是一场凶杀案...眼下虽然因为身份所碍，情势所限，却也最少会是一次谋杀未遂...

从官府衙门的角度出发，这叫做犯罪动机与犯罪预谋一应俱全...

至于这样的反感，究竟是为了什么，一开始我确确曾经极为迷茫，只因为这样的感觉对我来说既仿佛似曾相识，却又好像是第一次...曾几何时，我也曾为了一个人夜奔三百里，开的还是我人生第一次的杀戒；更也有那么一次，我只是为了另外一个人眼中的光，便即仗剑而出，杀了个血流成河，甚至还曾千里崎岖不辞苦，护送她前去西荒不毛之地...可然而不论是大姑娘上轿的头一遭，还是说干就干的那一回，我也不曾有过如此这般无可奈何...说得再简单一些，大约就好像是以前江湖中人对阿天的态度：“看不惯他，却又干不掉他...”

我不能够再杀人了，之前那一次，就已经没有遵守与你的誓言，我真的不能...不能再杀了...

暗地里喃喃的对着脑海中的那个虚影这般说道，他却笑得通透，笑得仿佛看破了一切。

正当我感觉对念想里他那般的神情极为不满时，无意的一呼一吸之前，却是不觉运动了内力，索性也便就任之在经脉之中游走一周天便是，可也就是如此的凑巧，当耳力被这股真气辅助提升，我便即有意无意的，清楚听到了面前的雅间之内，那两人的说话。

“...非是红尘不知好歹，明明已是极承公子的恩情，却还要腆着脸的再又求助于公子。”

“红尘姑娘不必客气，但有所求，但说无妨。”

“这，红尘就斗胆，再相请公子帮忙了...三日后的那件事情，虽然还是未知之数，但是红尘却有把握，以色艺论输赢，四局之中，悼红轩要取得至少三个胜场，绝非难事，甚或四场皆赢，也是五五之数！”

“红尘姑娘既然如此十拿九稳，小生倒是要先恭喜姑娘，成功保住了这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净之地了！”

“这...红尘谢过公子好意，只可是...这等的胜负之数，红尘能猜得到，旁人自然也能猜得到，若是单论色艺，红尘自然愿赌服输，可若是有人用了甚么卑鄙无耻的手段，那样的话...”

“红尘姑娘，是担心那位仇先生，会从中作梗吗？”

“不，不，恩公对红尘恩重如山，他就是要红尘的性命，红尘自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何况他若是一意要废止悼红轩，红尘便有千般的本事，也无力阻止...红尘担心的是...”

“姑娘担心的，可是那位春香院主，叶媛儿姑娘？”

“不错，我担心的便是她...虽然红尘与她同为恩公做事，只不过红尘掌管的，却只有这悼红轩一处所在而已，她却追随恩公多年，手下颇有掌握一些势力...若是她意欲施展算计，在不惊动恩公的情况下动用这些力量，却是难办了...”

“红尘姑娘放心便是，这次的事情，说到底也是小生提议，方才会有此一遭，如此一来，小生自然不能脱开关系！更何况红尘姑娘所求，不过就是保证两边公平竞争而已，丝毫不违江湖道义！这件事情，小生答允了！但叫有小生在一日，便即不会让任何人在背地里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

“如此，红尘先行谢过公子高义了！大恩不言谢，公子的恩情，红尘当真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哎，红尘姑娘何必如此客气，似是姑娘这等的人物，但有所求，普天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为了姑娘肝脑涂地！小生能为姑娘效劳，乃是小生的荣幸！”

“公子...”

这一声唤出，充满了感激之情，却也让门外的我多少有些心底一突！想当初，北辰还未覆灭之时，我在山上的房间便就与阿天隔壁，曾经无数次的，我曾经听过他的房里传出这么样的一声轻唤，再然后，便就是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眼下难道？

一腔无名之火好似被油浇一般的激起，若非是此刻真气运转，强行控制，只怕...

我这边厢是这般的心神激荡；雅间之内，却也听得红尘忽的又是一声娇呼。

“公子，你...你这是...”

“红尘姑娘，以你这般的长相...只要你吩咐...只要你说一句话，莫说是那劳什子的叶媛儿，就算是你要我去杀了那仇松，自此让悼红轩再无后顾之忧，小生也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只要你...”

“公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

“只要你从我，那么什么就都...”

焚雪谷弟子修炼的乃是离炎真气，但凡内力武功，都或多或少的会有些劲随意动，此刻他的话语越说越是不堪，身上的离炎真气也隐隐有了暴躁之象，正所谓“**焚身”在他这里，只怕绝非是夸张的形容，雅间之中逸散出的空气，已经有了些躁动的灼热...

听得那样的话语，察觉到这般的热息，我的杀意随即再也无法抑制，缓缓的一步踏上，我已经是几近再也收不住的一身杀伐！

雅间之内，那焚雪谷弟子张少烽，之于我这样虽然极力隐藏，却也不免疏漏的杀意竟然似乎有了察觉，我只听得房间之内的本来正愈演愈烈，几近不可收拾的声音与气氛，随着我那一步的踏出，登时戛然而止，被杀意所震慑，瞬间如同跌落冰窖，那张少烽虽然似乎是在情迷意乱之际，却也甚是机警，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几乎就在我不慎泄了那一身杀伐的瞬间，雅间之内便即传来对方的一声断喝。

“什么人在门外！出来！”这一声夹带着离炎真气，骤烈如火，惊疾如爆，算得上是他们焚雪谷弟子与人交手的惯用套路，正所谓先声夺人也！

只可惜罢，按照以前我还混迹江湖的那几年，武林中人对我的分类来看，大抵很少有将我划归在所谓人的范畴的，故而这所谓先声夺人，却夺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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