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deal delay no more

眼前女子的话让我神情激荡，但是我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更要冷静，不然在娘亲手里苦苦支撑局面会在我执棋之后满盘皆输。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虽然看似在问我敢不敢，但其实我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哪怕我不同意这场交易，她也可以强行剥离我的灵根。就算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输的最多的也一定是我。

所以以何种方式同意，就成了关键。

“我也不会太过霸道，在没讲清楚条件之前便让你点头。”少女伸出两个玉指“剑灵想要夺舍活物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满足两个条件其中之一即可。其一是被夺舍之人是天生剑体；其二被夺舍之人神魂完全放弃抵抗，任由我侵入。”

我瞥了一眼一旁“你曾考虑过夺舍瑾麝？”

却见少女缓缓摇头“但我并不会去夺舍天生剑体的人，因为没有意义。这些天生剑体的剑道天才确实算得上天之骄子，所修之道一片坦途所以进展飞快，但我早就站在了剑道的顶端，这对于我来说当然没有意义。若只求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皮囊，这具真龙遗蜕早就不知胜出几何。”

我突然问道“你说只要被夺舎之人的神魂完全放弃抵抗你便可以夺舍，但是我觉得控制人的神魂远比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容易的多吧，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你能想到的事情我当然早就想过，”少女冷哼了一声“只要到了上五境，控制神魂的法门数不胜数，哪怕是最简单的手段也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但是，我要夺舍的情况是完全放弃抵抗，换句话说就是自愿。高级的控魂之术可以完全控制对方的神魂，但是这样你也就成了傀儡，因为你的自主意识已经不存在了。傀儡是死物，我自然可以夺舍，但是你觉得还有意义吗？”

“你是说，死人是没有灵根的？”

“没错，灵根只能依附于活人之上，正是因为剥除灵根后会导致你的死亡，所以强行剥除灵根才有失败的可能。”

我有些难以理解，反问道“你好歹也是个通天彻地的人物，连个凡人的性命也吊不住？”

少女面对我的质疑，罕见的生出怒意。

“凡人果然都是些天真又愚蠢的东西。”少女眼眸低垂，目光注视着我，如睥睨天下的君王在看着渺小的沙砾。她清冷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你也该听过术业有专攻一说，任何仙神哪怕境界再高也做不到万法全通全知全能，哪怕是天帝也做不到。更何况我只是一柄剑的剑灵，你竟然让天下杀力最强的昊天剑去比救人的本事？”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看来让一把剑去救命还真是强人所难了。当然我知道少女有些话没有坦白，或许在她巅峰时期救个人吊命还真不难，可惜现在连破开两界壁障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估计这连原来境界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恢复过来吧？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你们的天帝也不是万法全通全知全能的啊.......也是，要是真强成这样那不依然无敌于世了，还能和西方众神打的盘古大陆都裂开来？直接一念之间重启宇宙大家回炉重造不就完事了。

少女从那看不见的王座上站起身来“言归正传。这场交易便是，在之后的十年，我将成为你的护道人。但你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十年之后主动舍弃肉身，放弃神魂的抵抗让你夺舍。”我已经替她说完了之后的内容。

少女点头默认，果然毫无悬念。

“能否延长期限？”

“就我而言，夺舍当然是越早越好。”

“你就不怕到了十年之期，我却主动违背契约，宁愿被混沌吞噬也不让你得到灵根？”

“所以与其让你对我怀恨在心，到时候玩一出玉石俱焚，还不如现在我自己多退一步。我一开始的打算是在你及笄就动手，如今我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了。你要知道，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完全可以现在就动手。”

她的言下之意很是直白，多出来的作为我护道人时间就是附送的，为的就是能让我在到达期限之时可以履行契约，心甘情愿的被夺舍。否则以对方的强势又如何会退那一步呢？

我娘李青璇与我，在两次所谓“交易”的赌局里始终都是占据着极为不利的位置，原因只有一个——我们是弱势的一方。但这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弱者与强者的交易从来不会公平。对方只需要付出些许不痛不痒的代价，而我和我娘却需要去把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

她只是小赌怡情，而我要赌命。

但反过来说，这也是我与之博弈的底牌。

“十年也行。”

少女的细长的睫毛微颤，却逃不过我的双眼，预示着她的心湖终于掀起了一丝涟漪。

“虽然我知道你权衡利弊之后，最终也只能点头，但我没想到你同意的这么快。”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十年对于你来说或许只是眨眼一瞬，对我而言却并不短暂。除去空灵根我只是个凡人，能安然走完这十年，我其实算不上亏。”

“你能这么想，倒也是豁达。”

“但是我要加一个条件，你还要是瑾麝的护道人。”

“嚯，还玩上买一送一了？你是不是觉得对于我来说，多一人和少一人没有什么区别，索性占个便宜？”

“难道不是吗？”

少女淡然道“作为护道人，除了要保证你不死之外，要护的还有你的大道，不让你道心崩溃。你道心崩溃，便是我作为护道人的失职，虽然不至于直接被混沌吞噬但多少还是会受到牵连。若只是人身安全，多一万个我也无所谓，但兼顾大道，并非小事。多加一人我不是做不到，但是我不乐意。”

我也很干脆“若是拒绝，那这场交易作废。”

“可你要知道，达成这场交易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就算强行剥除灵根失败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损失的也只是一个本来就不属于我的空灵根和一段我一开始就无法知晓的记忆。”

少女眯了眯那狭长的金色眸子，向我微微俯身“而你是会死的。你.......不怕死吗？”

从一开始起，对方的语调和语气始终维持在一个平易近人的范畴，偶尔还会有些许情绪起伏，远说不上冷漠。但我知道，眼前的少女从来没有把我们看做同类，甚至是同一个生命层次。

我不禁想起了我的前世，路边女孩微微俯身，把头贴近自己养的橘猫，仿佛是在和自己的宠物对话。本该是一副人和动物之间的温馨画面，此刻在我眼中却变得无比讽刺。

我与眼前的金瞳少女之间的鸿沟，恐怕比人和动物之间还要大的多的多。

要如何才能在这场交易中把天平尽可能的向我这边倾斜，这是人与神，甚至是与神之上的存在之间的博弈。

“我当然怕死，毕竟性命丢了万事皆休，对死亡的恐惧是人类的本能。”

“啧啧，我还以为你会说些什么死有何惧，死则死矣之类的慷慨之词，这不是你们凡人临死之前常用的那一套？”少女调侃的语调却还是难掩其中的讽刺。也对，眼前的少女就连一般仙神都不放在眼中，凡人更是渺小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所以既然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脖子一梗死个正义凛然轰轰烈烈，怎么样都要比跪地求饶强吧？

我看向瑾麝，她和她的一袭白衣一同被禁锢在了这个小天地里已经很久了。动作定格在长剑当头劈下的瞬间，少女双眼紧紧盯着前方，那是“老天师”曾经在的位置，绝美的脸庞也因为透支着肉身的极限而变得狰狞和扭曲。

女孩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往无前的气势，看到狠辣和果断，看到了决绝中的那一丝解脱和不舍。

唯独没有看到怕。

我开了口“那些败局已定却依然视死如归的士兵，在危机关头千钧一发之际把幼子护在身下的母亲，在断头台高喊【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义士。哪怕是高高在上如你这样的存在，在人界多年之后想必也对这些事迹有所耳闻吧？怕死确实是人类的天性，但是当有更加需要守护的东西时，对死亡的恐惧，这与生俱来的本能也会被压下。这需要守护的东西，有的是国家，有的是至亲，有的是大义。你或许无法理解这种凡人之间的难以割舍的情感与羁绊，那我就说个你能理解的——”

“为什么要怕死？死之前还没有死，死之后就没有怕。”

少女的秀眉微蹙，金色双眸有些晦暗不定。

“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下一瞬，我眼前一黑，仿佛被拉入了黑洞之中。

我当然没有进过黑洞，但是四周的景色却被无限的拉长扭曲，就像是进入了事件视界一般，那里是连光速都逃不开的奇点外围。

这是真正穿越时空吗.......？我还没来得及感叹和惊讶，我的身体破碎了，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粉末”。

但是我的意识还没有泯灭，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原子水平破碎重组。为什么，那少女竟然还有如此手段？这就是站在上五境巅峰的存在吗？

慢慢的，我的五感开始恢复，我知道自己的身体重组完毕了。

我眼前的是一片真正的星海银河，那是我在地球上没有机会看见的图景，如此的清晰和宏伟，璀璨和绚丽。虽然我不知道为何我现在能毫无阻碍的适应这宇宙中的真空和低温，但这并不妨碍我内心的震撼。

然而一道黑线却突兀的横亘在眼前，把这片天地分成了左右两半。此刻我的目力已经远超从前，看见了那黑线上有一个细小的“黑点”。

是她！！昊天剑中的金瞳少女。

少女嘴唇微动，话语却在我脑海中如龙吟虎啸，撼天动地。

“既然不怕死，那想必死在昊天剑下也是死而无憾了。你放心，你的灵根会在死之前被我取出。”

话音刚落，星河震动，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开始在我眼前缓缓形成。

凡人能想象最大的物体，除了天上的日月大概就是所谓的【法相天地】了。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仙神才有的大神通，据说高达万丈，可脚踩山川手断大江，身形遮天蔽日，可谓真正的顶天立地。

这大概也是凡人们关于大小想象的极限了。

人们用肉眼确定一个物体的大小，会很习惯的把一个已知大小的物体和其做对比。但是有一个前提，这两个物体离你的距离是一样的，否则就闹出月亮还没有你家月饼大的笑话。

但在这样的空间内，任何东西都很难去确定其大小。因为在这一望无际的宇宙背景下，你无法分辨要确定的物体到底离你有多远。可很难不代我表做不到——我使用三角测距快速估算了一下我和那巨大身影之间的距离。

似乎已经超过了一个天文单位（日地距离）。

我的冷汗流了下来，因为那个身影明显还比我平日见到的太阳大的多........而那金色瞳孔，刚好是太阳的大小。

“这是那金瞳少女的法相天地？！”只见那道身影缓缓动了起来，手握横亘前身的黑线——一把剑身不知几何的“长剑”高举过头顶，四周的星河都开始黯淡，仿佛这剑身就是黑洞一般星光都为之吞噬。

我并没有从生理上体会到任何所谓的修炼者威压，亦或是我这具身体现在已经早就没了知觉。

但心里上的重压却让我游离在崩溃的边缘。

也许是知道的越多，就越感到震撼，无力和绝望。那种不可抗力的阴影在我心里疯狂滋生，似乎也如同黑暗一般要把我一并吞噬。

“最后问你一句，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巨大身影了传出金瞳少女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哈哈哈哈.......”

我却笑了。

我用手指比了一个宇宙通用手势——中指向上。

黑线斩下，天幕撕裂，群星寂灭，我的世界也陷入黑暗。

我睁开双眼，只见少女面无表情站在我面前。

“我会作为你和瑾麝的护道人十年。”

我嘴角干裂，但还是颤颤巍巍的开口“果然是幻境？”

“是也不是。”却见少女走来，死死的盯着我“你可知那一剑是什么？”

少女的情绪有些不对，我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应付道“哈.........？荒洪至尊无敌灭世剑法？”

“这一幕，是第一任天帝昊天在巅峰时期手持昊天剑劈下的一剑，剑气撕裂三界威震寰宇，从此才确立天帝之位的正统。若说盘古那开天辟地，空前绝后的一斧是无法超越的第一，那这一剑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二。”

少女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而你竟然对这一剑竖了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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