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迫近（四）

“剃膛？”

低低的嘟哝着这个看上去与其说是名字，更像是一个血淋淋的动词的词汇，安洁陷入了思维缔造的混沌之中，放弃了思考。

从刚刚开始，这间屋子里就没有出现过小女孩认知内的词汇。现在，不要说理解现状，安洁就连自己是否还身处秩序世界，是否还活着都已经有些分辨不出来了。

混沌魔物这个词对于安洁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以至于当这群大人们一本正经的讨论着这个议题时，现实与常识的严重背离产生的虚幻感让女孩头晕目眩，手心直冒冷汗。

自己真的不是身处梦境之中吗？

“鼠人大先知？你是指崔达·龋齿吗？不可能，那只老鼠应该早就死在穆尔德会战中了。”

虽然自己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稍微有些不妥，但多莉娅实在是对对鼠人大先知这样的说法感到困惑。

从刚刚开始，几人的对话之间就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虽然自己的确能够跟得上几人的节奏，也能够明白他们在讨论着什么，但是，灰衣男爵显然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知道的多的多。

的确，他讨论混沌魔物，讨论混沌魔力，讨论野兽人也讨论相对应的对策，但多莉娅总觉得自己和莫德特的对话有一种奇妙的落差感。

对了。

这些家伙。

特别是莫德特这个家伙。

对混沌魔物出现这样严峻的态势表现得太平淡了。

冷静的面对危急确实是一件好事，但野兽人出现在人类活动范围内，出现在秩序世界这一事实所代表着的，极有可能是光荣和平的结束啊！

就算再如何冷淡的人，面对持续了两代人的和平的崩塌，再怎么说也不会无动于衷到这种地步。

光荣和平的结束意味着战争即将再次重返旧世界，混沌魔军的铁蹄将再次踏上秩序世界的土地，无数人将要死去，无数人将要为了保护旧世界而流尽自己的血与汗。

作为黑塔的学生，多莉娅曾经因为史书上对于人魔战争的描写而落泪，她也因此清楚的明白若是光荣和平迎来终结，人类将要面临着怎样的悲惨的未来。

在许多大恶魔业已经死于第三次辉煌远征的背景之下，帝国或许不会毁灭，人类军队或许终将赢得胜利，但在秩序又一次战胜混沌之前，会有数以百万计的生命逝去。

多莉娅清楚这些。

所以她不相信莫德特会不清楚这些。

他可是凡德尼兰老师的关门弟子以及老师口中“自己最优异”的弟子，他对混沌以及战争的认知绝不会在自己之下。

那他为什么会对眼下的情形无动于衷呢。

“喂。”

突然，就好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多莉娅瞪大了眼睛。

“我记得你说过，「要不了多久混沌魔物们就会展开进攻了」。”

多莉娅盯着莫德特那无悲也无喜的僵硬面孔，满脸的不敢相信。

“那难道不是用来刺激我促成合作的说辞，而是在述说事实吗？”

“您醒悟的可真晚，殿下。”

穴居人裂开嘴角，笑的有些扭曲。

赫尼多与塞西留斯一并陷入了沉默，但看着他们脸上那毫无惊奇的表情，多莉娅也明白了他们知情者的身份。

“我很少对我的姑且信任的人说谎，因为那样低效又无意义，所以我的回答是－－没错，混沌魔物们的入侵只是早晚的事情，而且即便是这个「早晚」，也不会是几年或是十几年之后。”

“事实上，我觉得最早就在今年的女神祭，混沌魔军就会卷土重来了。”

灰衣男爵所说的话语就像是天方夜谭，任何一个人都会把这种早已经超乎常理外的发言当做是玩笑话或是疯子的呢喃。

但多莉娅不行。

因为，混沌魔力正确实的在周遭森林中弥漫，而隶属于魔军的牛头人确实被莫德特的手下所目击。

他们会骗自己吗？怎么可能，耗费周章的让自己相信混沌魔物即将入侵对他有什么好处。

那答案便很清晰了。

“该死的。”

多莉娅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颊，咬牙切齿的低声骂了一句。

虽然多莉娅仍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推断，但现在的她显然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将这个最坏的情况当做是既成的事实。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提到了鼠人大先知，难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不想谈，我们目前也没有时间细谈。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目前不仅需要解决眼前的难关，还要继续着手准备未来即将到来的挑战－－或者说灾难。”

多莉娅哑口无言。

这是当然的，自己早就知道，如果不是他自己想说的话，没人能够从他的嘴里撬出任何有用的情报。

“那么，虽然相信诸位还有很多的疑惑，但还是请各位相信我莫德特·里·哈尔根的判断以及决定。我与各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深吸了一口气，莫德特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赫尼多，你按照我的指示，通知佣兵团内的佣兵们收集所有可能的食物淡水、武器给养撤到绞刑架城堡内部。随后，按照佣兵团战时条款迅速在城堡内部构筑防御，虽然我不准备打围城战，但佣兵团也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击。”

“塞西留斯，你去组织安排佣兵眷属们在城堡内部的住所、统计城堡内部现有武器的战备水平以及数量，以及负责安抚和维持城堡内安全的事宜。”

“黄沙阁下，你来负责准备抵御混沌魔力侵蚀的炼金药剂以及面罩，如果有空余的精力的话，还拜托你为复杂的森林战斗准备相关的炼金药剂。”

“安洁小姐你只需要对我们在这里所讨论过的内容保密就好。”

“至于多莉娅女士.......你是一位实力不错的魔法师，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和我们一起进入森林解决事件。当然，如果你个人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强求。”

女剑士完全没想到，莫德特即使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也能够好像完全不把自己这样一个强大战斗力考虑在内一样的轻描淡写。

他究竟是真的如此老好人般的迁就自己的意见，还是只是单纯的逢场作戏呢？

“我当然会参加，你放心吧。”

多莉娅没办法做出判断。

因为事实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她，莫德特·里·哈尔根是一个无比复杂，充满了秘密的人。

一个似乎存在着扭曲一面的，无比切合灰色定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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