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困死

晓星尘：“是墓道？”

　　晓星尘没有闯过别人的陵墓，但这样类似于密道一样的构造，又有如此多的白骨，让他想到了这一层。而因为空气太稀薄，他不能说太多，只轻轻问了三个字。

　　两人都放缓了呼吸。而薛洋脸色则是十分凝重，微弱的光打在他的下巴上，上半张脸则隐在黑暗中。他指了指变得狭窄的密道，指了指地上的白骨，再指了指身后的道路。

　　晓星尘明白了他的意思，刚刚的地道可能是那些白骨生前修的，只是不知为何却有那么多没能出去。

　　他很快就明白了。

　　没有走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如同什么被关闭了。晓星尘一滞，薛洋也愣了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握住晓星尘有些冰凉的手，指了指前方似乎无穷无尽的路。

　　晓星尘看了看他，却见他轻轻勾了勾唇角，一双黑眸亮亮地看着自己。

　　道长也笑了笑，回握住薛洋的手，也知道密道不适合久留，否则很有可能窒息而亡。唯一的选择就是往前走，或许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反正他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会在意这些么？

　　薛洋手上用了力，两人默契地什么也没说，不疾不徐地继续踩着脚下的青砖前进。

　　墓道不知是何时建造的，但据那些白骨可以推断应该已经很久远了。可道路却仍旧平整光滑，一点磨损都没有。若不是降灾机缘巧合打开了某道开关，可能这里不知要何年何月才会被人发现。

　　越往下，便越能感觉到一股凉悠悠的阴风吹过。晓星尘和薛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想法。有风必然就有出口，而且空气渐渐也没有那么稀薄了，似乎是快走出墓道，两人都默契地加快了脚步。

　　光团一点点向前推进，黑暗被甩在身后，两人走到了尽头，那是一座沉重厚实的石头样式的门。

晓星尘：“若是封死的，不应该会有风进入。”

　　晓星尘举起剑，在石门中间的缝隙处发现了许多白色的碎屑，像是骨灰。可也正是这些骨灰，使这道门没有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薛洋：“保持这样别扭的姿势这么多年，那机关应该也不太灵光了。”

　　薛洋果断抽出了降灾，插入那道缝隙中，周身灵力暴涨，瞬间将石门冲得四分五裂。在碎石飞出的同时，薛洋立刻扑倒了晓星尘，将他牢牢护住。

晓星尘：“薛洋，你！”

　　一切平息下来之后，晓星尘小心翼翼推开他，见着他没什么大碍，想要狠狠呵斥他却不忍心，一股脑憋在心里，脸都涨红了。

薛洋：“没事儿道长，几个小石子而已，我皮厚。”

　　薛洋龇牙冲他笑得没心没肺的，气得晓星尘指着他半天没说出句话。

　　薛洋敛了笑容，伸出手包住晓星尘的手指，道

薛洋：“我们进去吧，这样的夜猎经历真是太刺激了。”

　　晓星尘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抽回手淡淡道

晓星尘：“别没大没小的。”

　　便踏着碎石走了进去。

　　薛洋懵了一瞬，反应过来立马道

薛洋：“你不就比我大一岁么？”

晓星尘：“大一岁也比你年长可做你长辈。”

薛洋：“是是是，道长救我那会儿我还是个牙都没换完的小屁孩呢，话说，道长为什么那个时候就出现了呢，感觉年纪跟你现在差不多。是夺舍吗？可道长要是会夺舍我薛洋都能拯救苍生了。”

晓星尘：“……”

　　晓星尘头有点痛，不知是被薛洋念叨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石门后面不出意外的出现了很多具白骨，很多都还来不及站起就被两人一剑挥散了。但让两人意外的是，有着那般冗长密道的墓，却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金碧辉煌，甚至可以说——什么都没有。

　　面前的空间广阔无比，可正因广阔，才更显得空空荡荡。似乎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球形洞窟，顶部有一个不太大的缺口，透进的光不算强烈，却恰好照亮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而最令人惊奇的是，顶端的缺口之上有凌凌波光，好像有水流过似的。

薛洋：“水能流过，却不掉入。”

　　薛洋盯着那汪水，

薛洋：“出口应该就是那里，我们走吧。”

　　对普通人来说那高若星斗的地方可能遥不可及，可两人修为皆是不俗，御剑飞天简直轻而易举。

晓星尘：“不过，”

　　晓星尘皱着眉头，

晓星尘：“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死在这里了？如果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那他们为什么都没有逃出去？”

薛洋：“很蹊跷。那墓道和这里看起来并不像一起的，有的人从这里逃了出去，却没想到外面还有一道封死的石门，所以都葬身于此了……小心！”

　　晓星尘下意识侧过身子，霜华立刻倒转锋芒，和一道寒冷的剑锋碰了个正着。

　　薛洋本欲相助，眼前却也突然刺来一剑，剑势狠力果决，他一点也不敢大意。

　　顺着那道凌厉的剑锋望过去，对面站着两个男人，皆是长发垂地，相貌非凡，衣着不俗。但细看可以发现，那服饰并非当今的任何一种风格，透着古老的久远气息，而那两个人虽能走能行云流水地挥剑，面色却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死白。

　　他们之前没有发现这两个人，是因为周围本就不是太亮，而这偌大的空间里，根本听不到别人的呼吸，此时突然出现这两人，那必定是在这里呆了很久，已经不是活人了。

　　降灾剑身黑气突然暴涨，在薛洋手中嗡嗡响着。

　　其中一个青衣长袍的男子看着眯了眯眼，说了句话。晓星尘完全听不懂，可薛洋眼睛动了动，用了同样的但听起来有些生涩的话问了一句。

　　青衣男子点了点头，和他身旁那个模样比女子还要好看的男人低声交流了几句。然后很快收回了剑。

　　晓星尘也收回了剑，面露疑惑地看着薛洋。

　　薛洋解释道

薛洋：“他说的和夔州的古语有些相似，我大概可以听懂。他说降灾唤醒了他们。”

晓星尘：“可降灾不是压制邪物所用？为何反倒唤醒了他们和这一众白骨，这个地方又是做什么的？”

　　夜猎多次，而这等与早已作古多年的古人相照面甚至交手，晓星尘还从未想过。

　　薛洋平时看起来懒洋洋的信不过，此时却十分严肃地和两个非活人交谈着。晓星尘望着他的侧脸，莫名就有一种那个他想好好呵护的孩子长大了的感觉，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良久，三人对话停了，薛洋冲他们拱了拱手，轻轻吐出一口气，眉头有些紧缩。

晓星尘：“怎么了？”

　　晓星尘察觉到了不对。

薛洋：“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

　　薛洋望了望上边的碧水，

薛洋：“那个地方，出不去。”

晓星尘：“那他们……”

薛洋：“他们是古时候蜀东的帝与后，后来适逢天灾降临，国家破灭，他们本欲殉国，被手下人拼死拦之。但敌人太多，穷途末路之时，便将敌人引到了当时只修了个墓道的皇陵，利用机关将其一一封死，直至今日。”

　　帝后？晓星尘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人，果真十分般配，一举一动也甚是默契。两人也看过来，那位峨眉如黛，秀白如玉比女子还要美丽的紫衣男子还对他微微一笑，晓星尘愣了愣，也以微笑还礼。

　　他虽是第一次听说男人也可为后，见着对面两人举动亲昵如同夫妻，但心中却无半分厌恶，只是微微有些波动。

晓星尘：“他们也将自己困死在这里了么？”

薛洋：“嗯，国已亡，他们也确然未曾想过再长留于世。若不是今日误打误撞，这两位前辈还不一定会‘醒’过来。”

　　晓星尘了解了大概，轻声又问道

晓星尘：“你刚刚说，出不去了，是这里有问题？”

　　薛洋目光闪动，眉头紧蹙

薛洋：“这块天然洞口较为诡异，会压制我们的灵力，所以无法御剑，而周围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攀爬上去的东西。退一步，就算爬上去了，那水是一层结界，根本过不了。”

　　言下之意，就是绝路了。

　　可晓星尘心情却很平静，他看了看旁边旁若无人坐着的帝后二人，一拂衣摆也随地坐下了。

晓星尘：“阿洋，过来坐。”

　　薛洋看了他一眼，终是收敛了一身的戾气，朝他走过去，紧紧挨着他坐下

薛洋：“晓星尘，我们可能会死在这儿。”

　　晓星尘笑了笑

晓星尘：“听说凶尸怨气冲天，能力更是凡人甚至修士也不可比的。如果我先死了，你就把我炼成凶尸，这样你就能出去了。出去之后了记得好好照顾阿箐……”

薛洋：“说的什么狗屁话！”

　　薛洋激动地爆了粗，他很快平复下来，

薛洋：“要炼这里有现成的呢！还有……我不会让你死的，哪怕我死，我也绝不会……”

　　晓星尘捂住了他的嘴，抿唇一笑道

晓星尘：“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想要对我说吗？”

　　语毕收回手，仰头闭上眼，轻声道

晓星尘：“我活了这么久，大部分时间都在被欺骗被利用中浑浑噩噩地度过，还没有像此刻这么清醒过。”

　　薛洋侧过头看他，却看到晓星尘安静俊秀的面庞，唇色有些偏淡，他仰起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薛洋不敢去深想晓星尘说的话，心中被充实填得满满的，真希望时间就在此刻静止。在他的眼中，万物失色，唯有晓星尘一人。他心中像着了火，就这么痴痴地、充满渴望地慢慢靠近晓星尘，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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